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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俊还是欠,又拍了一下元宝。
方言把元宝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继续喂他吃猫条,大俊吐着舌头围着他们转圈甩尾巴,时不时抬起爪子搭在方言手上撒娇,方言握着他爪子摇两下。
桑奕明没一会也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根刚拆开的火腿肠,衝大俊一招手,大俊立刻收回搭在方言胳膊上的爪子,摇着尾巴往桑奕明身上跳,三两口就把火腿肠吃完了。
方言说:“你就惯大俊,总欺负元宝。”
桑奕明摸了摸大俊脖子:“闹着玩儿呢,没真的欺负元宝。”
元宝吃完猫条从方言怀里跳下去,也去找桑奕明,桑奕明转身进了屋,大俊跟元宝跟在他屁股后边从门缝挤了进去。
还有我呢,方言扭头看着关好的门心里笑着说,怎么不管他?
门一关就看不见桑奕明了,方言又往旁边挪了挪,隔着落地玻璃往客厅里看,桑奕明自己忙自己的,握着手机在打电话,大俊跟元宝都围着桑奕明在转。
说来也奇怪,桑奕明虽然性子冷,对谁都不热乎,但是姥姥家养的小动物都喜欢他,看到他就总往他身上黏。
方言搓了搓发冷的手,心里想,他跟猫猫狗狗也一样,从见过桑奕明之后,也是喜欢黏着他。
方言没进屋,一直坐在外面的石台阶上。
晚上空气干冷,在外面坐久了,风吹在脸上皮肤像是裂出了细纹。
他头顶就是照明灯,投下来的单薄影子静静地铺在台阶上,方言扯了扯袖子,随手抓了一把堆在墙根儿的积雪,两个手来回倒着团了团,最后那团雪攥着攥着成了结结实实的冰坨,化了的雪聚成几滴水,顺着他虚握着手指的指缝间往手腕上淌,洇湿了袖口。
冰水已经被方言握得不算太凉了。
回去路上桑奕明专心开车,方言一直看着窗外。
这两天没下雪,白天太阳大,路两旁树枝上的积雪都化了,支棱起来的树杈看起来轻盈了不少。
但没了那层软绵绵的白色,看着也更尖锐,也没了那些关于白色的洁净跟生机感。
霓虹灯透过玻璃窗闪在方言脸上,他的眼睛跟着光,时明时暗。
从车窗里看,这座城市的夜晚好像是半透的,方言能看到,却又不能完全看清。
这种模糊不定的视觉感受让方言觉得不太舒服,虚无的缥缈感压得他透不过气,好像有什么他想抓却怎么都抓不住。
方言不喜欢这种感觉,很快收回视线,又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看向桑奕明的手。
可能是刚刚半透的城市给他的感觉还没消失,所以桑奕明的手指在他眼里也慢慢变成了半透明,方言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却也看不到更多了。
桑奕明半透的手指,突然让方言想起了以前的事。
有些记忆并不会被时间磨损,比如关于桑奕明的,方言伸出手还是能摸到,如果仔细感受一下,也依旧光滑鲜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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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方言背着书包跑了,一个人摸黑从爷爷奶奶家走了十几公里山路去了火车站,手里攥着一大把没被他那个染上赌瘾的爸爸要走哄走或者是骗走偷走的零钱,买了一张去姥姥家的火车票后只剩下六块五毛钱。
那一路对方言来说是忐忑又漫长的,他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在局促的混合着各种酸败气味的绿皮座椅上没吃也没喝,火车哐当哐当一直往北开,他一直看着车窗外满眼的绿慢慢变成了光秃秃的干黄色,又从干黄变成了满眼的白,直到窗外的雪越来越厚,越来越白,最后白到刺眼。
火车车厢里有暖气,方言看着那些雪,整个人冷得抖了一下,抖完又开始后悔。
他昨晚从那个混乱的,充满酒气跟暴力的家里跑出来时,没想过姥姥姥爷能不能接纳他,或许他从一个不待见他的地方,又去了另外一个不待见他的地方。
方言还没想好下了火车之后各种情况的应对方法,列车员报了下一站站名,方言掀起麻木酸胀的眼皮缓缓抬起头,双眼充血呆滞,盯着车厢上面滚动的红色又完全陌生的城市名字。
对一切的陌生跟茫然,还有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关于姥姥姥爷的温暖记忆,还是让他坚持坐到了他要去的也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
火车停稳,车厢一节节车门打开,外面的冷气衝淡了里面的味道,方言是最后一个背着书包顺着人群下车的人。
耳朵里那些跟他妈妈说话时一样的口音让方言感觉到了一丝亲切感,从小到大他也愿意学妈妈说话,所以他也会说这里的话。
方言迈腿下车前想,如果他开口说话,应该没人会把他当成外地人。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并没有持续多久,腿在迈下火车的那一刻,差点儿被外面的冷风掀一跟头,方言隻穿了一件薄大衣,北风堵着他的鼻子跟气管,连呼吸都难。
方言吸了口气,缩着脖子抓紧了肩上的书包带,跟着人群往外走。
好不容易快走到出站口了,方言又定住了脚。
以前他来姥姥家时都很小,不记得具体的街道跟地址,只知道这个离他一千五百公里的北方城市的名字。
他贴身的内裤里缝了个口袋,里面装着他妈死之前给他留下的一张存折,他妈闭眼前一直嘱咐他,不能把存折给他爸,不能把存折给他爷爷奶奶,让他自己千万留好了,以后上大学的时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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