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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转,一晃七年。
飞机从地平线起飞,穿梭日暮云层,变作天际微渺光点,越入落后半个时代的特殊行政区。
普兰战区边境地界。
一节节绿皮车厢从山野间呜啸而过,转眼间闯入诡谲隧道,又复驶出,在四散的鸦鸟群中驶向远方密林。
满是泥星的防弹越野车驰过洼地,留下一串轰鸣。往上是被大量盘根错节树木掩映的山道,车后箱乌泱泱坐着一群人。
经过七拐八扭之后,来到黑黢黢的岔路口,车身熟稔地转道上坡,同时打亮远光灯。
看到远处的了望台,车后箱的人吹响口哨,哨音两长两短。
了台迅速亮起强光,照向声源。
与其说是了望台,其实就是简单搭就的木架楼。夜色太黑,只能照见如长蛇般晃动的树影,了台守卫端起了枪,地面上的几名alpha也纷纷进入警戒状态。
近来冒充当地人的联邦军不是没有,即使对上暗号,还是谨慎些好。
台下是几座简陋的木屋,被阔叶林和尖利的木围栏团团包围着,形成了一个半圆式院落,院子中央停着几张载着货物的皮卡。
见塔上同伴过于警惕,一名alpha从摇晃的车后箱上站起,朝人影高呼几声。
用的是当地语言,大意为交班下岗。
看守者这才放下步枪,静候灯光靠近,并示意同伴开栏放行。
越野车一路呜啸,穿过层层围栏直达目的地,等待交班的看守已经下来了,其中的小头目还用手电照了一下车后箱的人脸。
“‘这里头可是今天刚逮的肥肉,三车物资,别看丢了。’”和交班者错身而过时,小头目指了指木屋方向。
alpha踩着后厢大步跳进泥地,同样低声回答:“‘知道。’”
看守人员陆续攀上越野,前来接替的一行人则持枪朝栅栏内部走去。
雨后空气潮热,越野车嗡鸣启动,撞断拦路的树枝,惊飞两只憩在叶里的瓢虫。
……
“……许瑞言?”
“许瑞言!”
“没事吧?你醒醒……”
被身体摇震强制弄醒,许瑞言的大小的救命稻草塞进许瑞言手心,“去暗道里打。”
许瑞言沉重的嗯了声,轻手轻脚站起来。
屋外持续传来响动,一箱箱用防水材料包裹的物资被看守搬进其他木屋,步履匆忙,似乎没人注意到关押人质的这边。
许瑞言正猫腰准备下暗道,门上锁链忽然响了,刚才的看守有条不紊地走进来,鹰隼般的视线扫视房内的每一个人。
许瑞言原地坐下,手藏在背后,那枚通讯器被他掖进了地板夹层。
可随即,他的瞳孔紧压成线,一颗豆大的汗滴淌下来。
——alpha手里拿着信号检测仪。
如果通讯器是关闭的,那当然不必紧张,夹层足够隐蔽,可偏偏许瑞言刚才为了检查电量,将电源打开了。
在木板下翻出通讯器以后,看守子弹上膛,砰一声将它打了个稀巴烂,随后抽出一把军刀。
许瑞言往后缩了一步,被沁冷的刀尖挑起下巴。
alpha忽然阴恻恻笑了声,许瑞言心脏狂跳,紧张地颤动眼皮。
“不要想着逃走。”
只听alpha用流利的中文说道。
“你是我们的财产。”
语调像在哄人,可所有人只感到被一股无比恐怖的气压笼罩。
alpha抬点下巴,示意许瑞言把手伸出来,其余人纷纷紧闭双眼不敢再看。只听一声割响,许瑞言倒地支撑,右手腕多出一道狰狞的割伤,血流如注。
一股锐痛袭来,许瑞言眉毛紧拧,紧咬的嘴唇失去血色。
alpha用裤身擦刃,待到血迹拭干,起身扫视一周:
“都给我安分点。”
……
傍晚。
暴雨,惊雷。
在那之后,就没人再来送过饭了,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死盯着他们,几个捱不住饥饿的o正低声啜泣着,瞳孔死灰一片,缩坐在角落里。
不过,许瑞言和纪潇都提不起精力去安慰了。
因为天气恶劣,看守者换岗的时间似乎也稍有延后。许瑞言饿了两天,没怎么阖眼,一直靠在墙根,用锯条割那些木板,试图破坏墙体。
锯条不够锋利,他又只能单手使力,以至于进展很慢,看着地上那少量的木屑,许瑞言用两只手开始锯,包扎的布条渐渐向渗血,滴淌在木屑上。
“休息一会儿吧,弄两天了。”
随着纪潇的这句话,许瑞言坐了下来,手仍捏着锯条在豁口上磨了磨。
低迷的情绪很能影响人,纪潇也从一开始的怀揣希望,到现在的不抱任何期待了,整个木屋只剩下暴雨打叶声和轻微的锯响。
“……你为什么来医援啊?”纪潇盖着许瑞言的外套,身上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衬衣,视线失焦:“我们要么是被强行安排,要么为钱,你条件应该不差,轮不到来用命打工吧?”
许瑞言锯墙的动作明显一顿,随即又机械性的磨了起来。
“难不成,来寻死的?”
纪潇半开玩笑,偏头看他。
“我有个一起长到大的朋友……”许瑞言终于回答,“很久没回家了。”
这时候的闲谈和真心话,大概是为了排遣时间,或是让夜变得不再那样难熬。
“朋友?”纪潇语气惫懒,发现许瑞言卸了力气,靠坐一旁,神情有几分黯淡。纪潇笑了声,想必两人的确实如“朋友”一样简单。
“那么你的朋友,在内城还是战区?”
普兰划分为两大区域,内城相对较安全,占地广,人口密,繁荣度跟六线城市差不多;战区则是另一个极端,不仅物资匮乏,时刻还有送命的危险,只有少量无法迁徙的原住民和普兰军队驻扎在那里。他们现今所处的地方,就离战区不远。
“我不知道。”许瑞言擦了下鼻子,灰尘满面的脸瞬间跟花猫一样。
纪潇以为他说完了,没想到许瑞言忽然垂下了眼帘,声音轻颤着补充了句:“……没有联系方式。”
纪潇在旁默默注视半晌,伸来只手,“我也找人,不过比较无所谓,”许瑞言转头看他。
“但你会找到的。”纪潇曲了曲手指,“给我一根吧,一起锯。”
许瑞言愣愣将锯条放上他掌心,过半晌,才发出一声轻松的:“……好。”
虽然和纪潇认识不到一周,但同处困境,几番协作已然滋生友谊,和朋友一起努力让许瑞言信心倍增,尽管逃脱已无太大可能性——雨下得这么大,而且所有人都处在饥困当中,逃又能逃多远呢?
不过,比起灰心丧气的等待,做点什么至少能让人忘掉饥饿,不那么快消沉下去。
在等待中消沉才是最可怕的。
暴雨如注,地面泥泞积水,丛林万物都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又是一天过去,暂停逃跑工作的许瑞言靠在墙角,闭目喘气着,旁边的墙板被锯开一道狭长的口,但想从中钻出,宽度还远远不够。
片刻之后,许瑞言无声睁眼。雷雨交织,屋内死寂一片,不间断的雷光映亮每一个人沉睡的脸。
他的精神和体力已然耗尽,只是强撑着没睡而已,但这样颓坐着,沉睡过去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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