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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陈心里一陡——
那么同样被你注视的我,又被笃定是谁呢?
耳边一麻,无欺又有所感了。
——明韫冰还是在受折磨,一呼一吸都难受。
这时徐晓晓的声音挟着三月暖阳,搅碎了思绪:“我不回!我不回!”
梁陈万分无奈地看她一眼。
这小姑娘去十叠云山走了一遭,离魂了也跟没变似的——说明她实在没什么心眼。在驿站休息够了,梁陈吩咐十七保护徐晓晓回汨都,最好赶紧跟她义父徐国师负荆请罪去。
徐国师大名徐倏,师从梁昭的开国军师朴素质,一手占卜术出神入化,基本没他算不准的命数——当年找到梁陈,也多亏他最后算的那一卦。
谶语云:身离心不离,南九百里。
在图上一点,正指流渡,果然找到了在桥下睡得哼哼笑的小乞丐梁陈。
十五年前,徐国师按照师训,每年元夕都独自出门去汨都帮人算卦,民众知道他神算,一长队游龙似的,龙尾直接甩出了西大门。
徐国师累了一整天收摊回家,就在一棵梧桐树下捡到了还在襁褓里的徐晓晓。据徐国师说,徐晓晓当时笑出了一个鼻涕泡,不知道梦到吃什么大餐呢。
梁陈比徐晓晓大十岁,那时候刚认识了天天蹲在书斋里苦读诗书要考科举的准文渊阁大学士苏视,苏子呈还没修炼成跟梁远情对骂的那个吃货,整天都在读四书五经,那叫一个夜以继日。不听学不随军的时候,梁陈无聊得差点自己吃自己。
正好来了个徐晓晓,梁陈终于有了新花样,跟大将军随军回来,就给她带各种小玩艺大珊瑚织锦纹绣……差点把国师府堆成个批发市场。
徐晓晓长得冷艳,脑子却天生缺根弦,一直在幻想自己能够名扬天下,偶人之乱一出,这小姑娘就偷偷摸摸地来作死了。
这回休息够了,她是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十七那个漏底葫芦哪藏的住消息,三两句被徐晓晓问了个底朝天。然后她就张开那对莫名其妙长出来的火红翅膀,送的一声从天而降,赶上了特地连夜出发生怕她撵上的梁陈他们。
苏大学士正在痛心疾首地抚摸自己被扇掉好多的小鱼干,二话不说就是一句“回去!”。
徐晓晓当然不肯,闹了一路脾气,就要跟着。
——他们正在十里城往凉珂的路上,那些匣子又重新装起来了,十九带着侍卫伪装成随从,拉着车。梁陈和苏视伪装成拉货的客商,一边赶路一边整理思路。
梁陈还以为她能长点记性,谁知她脑子就是个漏勺,便说:“你别不长记性,你不是说你要惩恶扬善吗?恶没惩成,魂魄倒先被扬了。还有——你看见鬼帝的时候我可没看到你有半点正气,那小眼神还跟醋似的,一个劲地盯着那只蠢猫——怎么,你嫉妒啊?”
徐晓晓脸刷的一声红得跟她那不知道怎么收起来的翅膀似的,咆哮道:“你别瞎说八道!我哪有嫉妒?惩恶扬善惩恶扬善,人家长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是‘恶’!?梁远情你不问是非血口喷人!”
“………………”行吧。
梁陈打了打折扇:“那敢问你要惩谁啊?现在又没有凶煞,你没扬名立万的机会了好吗?”
徐晓晓一拍十九护的那镖车:“这不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是要去钓圣女。我要是把偶人之乱平了,肯定可以名扬天下!”
苏视辛辛苦苦地捡完了小鱼干:“去去去,你当圣女是只一捏就死的小麻雀吗?本官警告你,跟着就跟着,别给我又乱跑惹祸。”
虽然苏大学士说得她跟个移动火药似的,但好歹是松了口。
“好!”徐晓晓喜的哗的收了翅膀,苏大学士那巨口一张,还没把硕果仅存的小鱼干啃一下,就迎面吃了一嘴灰。
苏视勃然大怒:“徐翾!”
徐晓晓哧溜一下溜到十九身后,挡住了咆哮的吃货。
梁陈扇骨动了动,在静谧的春风中笑了起来。
一行人走脚程,没有用马匹。所幸凉珂并不远,走个四五日也能到。
走到第二天晚上时,他们在一个沿途的客栈歇脚。
这几天都十分晴朗,但那天晚上却下了雨,薄雨像雾一样刷在窗外的芙蓉树上,一朵开败的芙蓉顺着窗棂和凉风吹了进来,落在枕边,把半夜没关窗的梁陈凉醒了。
他又好像是心头一悸,才猛然惊醒。
梁陈坐起身,与夜幕里的雨线对了一眼,无端想起勾陈上宫独坐客栈,给明韫冰写信的那个雨夜。
他心头实在慌张难解,披衣起身,靠在窗前,却看到淅沥中,芙蓉叶不停地顿首,而树影错落里,一轮凉月竟没有隐没。
那月正是上弦,尖端如勾。
梁陈心神难定地静立半晌,心里开始开闸泄洪似的胡思乱想起来。
——明韫冰这会儿在哪儿?
他在人间烟火天根本没有容身之所,他能去哪儿?有地方吃口热的睡个觉吗?为什么那么虚弱还不去找个医生看看?难道他们鬼族没医生?那受伤了怎么办?之前无欺闪现的那一片村舍是什么地方?左看右看,明韫冰也根本不像是一个乖乖听话的人啊。
……为什么一叫他走,还真的走了。
梁陈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正是密折境中,明韫冰随手给他削的那支凤凰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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