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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时,我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乾净的白se的屋顶,墙壁。朱沙坐在我旁边,眼睛一圈红红的。我张开眼睛,还没决定是伸手求抱抱还是问她怎麽回事,她已经“嘤”的一声扑到我身上抱住我。

抱的动作很轻很轻,好像我是很脆弱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碎的。

我在她怀里,头一次,感觉到安心。

是她把我从家里救了出来,把我送到医院。朱沙原来很有势力呢!

她的爸爸的确是做殡葬业的,而她的妈妈在t育总局。爸妈离婚後,她本来跟着妈妈过,前段时间爸爸过世了,si前的心愿一直是亲闺nv能继承自己的产业。朱沙就勉为其难来看了看这一亩三分地,最终还是决定雇个专业经理人来照顾这摊产业b较现实。那且先不论了,总之这一次我晕倒,她决定破门而入救我,小区保安都拦不住。她说人命关天,理直气壮得很呢!

年小糕也对她没办法。谁叫她妈妈在京做官,虽然不能直接管到年小糕,好歹官大一级压si人。这几天年小糕连面都不敢露了。不露面才好呢!感谢老天。

而我毕竟不敢说他什麽。毕竟年小糕的确是在辛苦照顾我没错。至於细节……他不让我说。我也根本不想回忆。就这样吧。

医院检查了我的身t,说我很健康,腿脚能恢复到有轻微知觉,也很奇迹了。他们甚至觉得我根本不必住院,应该回家静养。昏迷头痛什麽的,他们甚至怀疑是朱沙做了什麽刺激到我,而我又向来有作天作地的名声,所以……

“他弟弟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换哪个人能把一个高瘫病人照顾成这样?关键病人自己要开朗、要配合,不然没病都要闷出病来。”他们劝朱沙。

朱沙与我无亲无故,留了我三天,终於也只能把我交还给我唯一的家属与合法监护人年小糕。“我还要约他出来散心。我会推轮椅。”她坚定的对住年小糕的目光,道。

年小糕耸耸肩,不置可否。

门关上。外头的yan光挡住了。我缩起肩,感觉自己变小了,但还不够小,还可以更小一些。我抓紧跟他道:“我没说。”声音很仓促。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太不争气。

“是啊!”他柔和道,到我面前,俯向我,捧起我的脸,“在家呆着吧,你身t不好,不出去了。”

我不能表现出难过。

他的眼睛离我这麽近。我如果难过,他看得出来。他看出来了,朱沙就会遭殃。忽然之间我心底清明,这样的明白。

朱沙好,我就高兴。

我不难过,我高高兴兴的,对住他的目光说:“嗯。”

已经有觉悟了。

看着他的人皮哗啦褪下,像承受不住热度而融化的冰棍外衣,露出里面的怪兽。我看牠咬住我。

这样的凶兽能够产生,我甚至都可以理解。但是牠不应该有机会长得这样大,行动得如此自如,按着牠的喜好挑选受害者,如此接近,如此久,如此放肆的实施伤害,没有人g涉,没有人阻止,看不出牠什麽时候会停止。这是错的。这个世界坏掉了。

……而我的ai人在救它。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所有疼痛伤口都怒放成明亮的漩涡。眼前的兽牙扭曲褪se,像绞碎的乌云,露出後面的另一片天空。

另一个现实。

yan光明亮亮的撒下来,朱砂对着我笑。笑容中有些惊愕与疑惑。我深具同感,忍不住伸出手想0他的脸。他头向侧後偏去,手cha在k兜里,腰身一个柔曼的弧度,定了睛问我:“喂,我认识你吗?”带一点点警告,但并不讨厌我。

我想起来了,在这个世界我们还不认识。他是初初见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缩住脚步。

啊,这个世界我并没有摔成残疾。我是省级的舞蹈台柱子。朱砂随着他t育部作领导的妈妈来地方挑tc苗子,经过这儿遇见我。

不管健康疾病富裕贫穷衰老幼弱y雨晴缺我都ai你,但如今太yan正明亮、花开得正好,这样的我看见这样的你,何其欣喜,何其有幸,幸运到我都不敢相信、都不敢承载这个现实。

y影如帘幔般垂下来。明明空中没有云。我心很慌。

但是朱砂重新向我倾身,甚至扬起脸来让我碰触。他眼神已经作了决定。他ai我。任何世界,任何场合。就像我不能不ai他。即使害怕,也不能停止。

我的手重新抬起来,手指停在半空,颤抖着,像犹豫的藤蔓的须。

他的手迎向我。像山来迁就穆罕默德。【注】

我不能形容这一刻的震动,仿佛正负能量的碰撞毁掉了宇宙。

——又或者是创造,你说?

我们水r交融,我们颠鸾倒凤。偷偷的,不给人知道。我们没有出柜,都怕着,怕承受不起曝光後对方会受到的伤害。

但是我弟弟……对,我是有个弟弟。他有点内向和别扭,但内心没有住进一头怪兽。他发现我的变化,好奇的跟踪了我,y差yan错让我摔伤。没有残疾,但我脚留下了伤,足踝力度不能支持难度太高的动作,舞蹈生涯算毁了。弟弟内疚到大哭,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我只好努力安慰他:以後小心就是。看我这样,其实也不算什麽大事——朱砂是游泳运动员。他改为花式游泳。我跟他成为队友。水温和而有力的托起我的身t。我足踝的力量缺陷不再是问题。我们在水中编织新的花朵。一串串气泡像是节日的烟花,哗啦啦笑着升至水面,破裂,泛起涟漪,却於水底映成暗se的漩涡。

我被拉进暗涡中。

水面外的现实离我而去。

朱砂在水面上,恰背着脸,水花迷了他的眼睛。他一时没有看见我。我亦没有呼救,甚至连恋恋的目光都强迫自己快点收回。生怕万一连视线的重量都会连累他一起同我堕毁。

我在轮椅上猛的一顿,在一个新的世界中,如梦初醒,看见半透明人造屋顶透下蒙蒙的光,将一切都映得虚幻。只有朱沙是真实鲜明的,她和她打起的水花。她在泳池里表演游泳给我看。她身姿多美,像破浪的鱼。我迫切的看着她,太靠近泳池边缘,一顿、一晃,竟坠进了池里,卟嗵溅起好大的水花。朱沙大惊失se,赶紧游过来救我。我也急,一使劲,瘫痪的两条腿凭着腰的力量甩起来,像条鱼尾。朱沙托住了我的头,红着脸对我笑yy道:“真好看。”

我沉醉在她怀里,也觉得这一刻真好。

“喂,你们!”池畔有人在唤。我看过去,站在那儿的,是个贵公子气质的、着医生白褂的人。

陈医生。朱沙的朋友。她拜托他来帮我看腿。他刚到。

“没见过把病人弄进泳池里的。”他喃喃的抱怨着朱沙,帮忙把我从池子里拖上来。朱沙知错的吐了吐舌头,冲我笑。她不慌。她没有见过我见过的怪兽。这个世界的朱沙无所知而无所畏惧。於是我知道怎麽做了。

我要保护她。

我收回视线,强迫自己看着别人,譬如陈医生。

他高大开朗,关切而睿智,符合一切对英雄的想像。他帮我换下sh透的衣服。都是同x,似乎所以能袒诚相对。但是他看到我背後时,震了震。他用镜子给我看,背後我本来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伤痕,像是淤血,又或者是别的。我的确是会觉得背後不适,尤其是某些角度压得不巧时,但我还以为这是正常的,“褥疮?”我问。

陈医生只是笑笑。他触0我的伤处,应该只是正常的触诊,很快就住了手,给我放下衣服,开化验单,看结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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