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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慧娟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把她养那么大从没同她分开过,猛然离了那么些日子不见,没料到愈发缠人了。歪在外侧的陈明安也凑着热闹挤了过来,“我闻闻。”宋慧娟无奈,俩胳膊教俩闺女搂了个严实,不由得笑道,“越大越缠人哩。”“成不成?”陈明宁还没放弃,望着她娘的面庞继续劝道,“正好我该毕业了,你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对,”陈明安也在一旁加油,“正好去那儿玩几天,家里也没事了。”宋慧娟见她也跟着凑热闹,便舒了口气,同他们说起来,“净是折腾哩,这么热的天儿,我最是怕在外头跑了,在家歇着,比啥都强。”这也的确是个好借口,陈明安听了也劝不下去了,她娘最怕热他们都知道,哪年要是热的太厉害,连口饭都吃不下,今年瞧着样子,只怕也得苦瘦几斤。陈明安搂着她娘细条条的胳膊,只觉得又软又瘦,软塌塌的皮下便是那硌人的骨头,“你跟爹在家别光吃馍馍喝汤,养的鸡不吃等啥哩?回头教爹再买点鱼苗子下河里,不能我们不在家就这么对付……”“知了,知了,”宋慧娟听着俩贴心的小棉袄一句接一句,莫名感慨,到底又活这一辈子还是不后悔的,只看着这几个孩子一天比一天好,她心里就还是欢喜的。次日,孩子们就都离了家,各奔东西,这座院子便又剩下了他们老两口。不出所料,这一年的夏天还是热的厉害,宋慧娟每每在灶屋忙完,端着饭碗坐在电风扇下,半天还吃不下一口。时日短些还无碍,可眼看着人愈发消瘦,比着去年还厉害,陈庚望便带着人去了前头瞧了大夫。大夫把了脉,又问,“嫂子除了吃不下饭,还没有别的不对劲?”陈庚望闻言看向了坐在身旁的妇人,只见伸手她捂着肚子说,“这块儿也有点疼。”只这一句,便教陈庚望心里咯噔一下。“咋个疼法?”“绞着疼,也不是见天疼,不定啥时候吃了饭疼一会儿,揉揉就好了。”“多长时间了?”陈庚望盯着妇人,见她想了想,又道,“差不多有半年了……”半年——陈庚望的脑子轰的一声,那时他正忙着操办张氏的后事,后来又同那俩兄弟分了账,又去了乡里忙着寻人铺砖修桥,此时回想起来,忙的桩桩件件都是外头的事儿。至于家中的事儿,除了给那小儿办礼请的人,旁的事儿他未曾过问。灰白色的烟雾从一顶小灶里缓缓散出,飘在眼前挡住了门檐前的面容,摇着手中的蒲扇,陈庚望只隐约看得出妇人的轮廓。“南林的先生咋说哩?”南林,是上辈子孩子们带她去瞧病的地方。烟雾散去,陈庚望看清了面前转过来的妇人,眼中清明,仿佛这不过是件几日前的寻常事。可他的嗓子哑了一般,怎么也张不开嘴。宋慧娟瞧着仅一步之隔的人,没等来他的回复,只见他转了头继续扇着灶里的火,黑色的陶罐里煮的是从前头拿回来的中药。这药到底有没有用,宋慧娟心里知道,问陈庚望倒也不是要如何,只她上辈子就不知道,不过想这一回做个明白人。可他既然不肯说,她便不再问了。过得片刻,散发着苦味的碗被陈庚望递到了她手里,宋慧娟也接过,皱着鼻子几口喝净。自打那日从邢大夫那儿回来后,这药就被陈庚望煎上了,一天三次,饭吃不得一碗,汤药却是得一滴不剩。宋慧娟喝了几日,陈庚望便在门檐下守了这个小灶几日,几帖药喝完,又过了个把月,算不得当即见好,但夜里的确睡得安稳了许多。晌午擀了面条,宋慧娟的饭量本就不大,每每还得喝上那么一大碗的苦汤药,面条就只盛了半碗。从屋外洗了手进来的陈庚望见得她那半碗面,便皱紧了眉头,“锅里剩那么些咋吃的完?”已然坐在案桌前的宋慧娟晓得他这话的意思,便也顿了顿,只道,“黑了煎煎吃。”但陈庚望却是不肯,提着勺子就往案桌前移,宋慧娟瞧着面前被添了一勺的碗,只使着筷子挑起来放进了嘴里。一勺本不算多,添进碗中也还没满,只宋慧娟吃得慢,等陈庚望那一大碗吃完出了屋,她手里这大半碗才堪堪吃了一半。陈庚望起身,见她端着碗吃一口缓三缓,不免又皱了眉头,“吃不下就不吃了。”宋慧娟却没放下手里的碗,缓声说,“没剩多少了。”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陈庚望见她还能吃,便抬脚进了屋。大半碗的面条,宋慧娟吃了半个多钟头,弯身刷洗碗筷时,还是撑着胳膊捂住了肚子。闷热的天儿,使人燥得平不下心中无端生出的烦闷,陈庚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闭着眼睛却管不住自己胡乱的心。起身下床,趿拉着鞋出了屋,门檐下不见那妇人,便看向了那道小门。
灶台前的妇人虽弯着腰,却不似往日刷洗一般人还站着,仿佛整个人都要蜷着蹲下了,只那只露出来的细胳膊还紧紧抓住了灶沿。陈庚望看得心一颤,两步并作一步,将人一把揽了起来,直奔里屋。宋慧娟被他放在床上,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蜷缩着身体,双手还紧紧按住肚子。陈庚望见她痛得这般难耐,站在床前却是束手无策。“咱这就去看大夫。”敌上自己的妇人,面对他解决不了的事儿,便只能低头求人。陈庚望顾不得去寻架子车拉她,将她扶起,靠在床梆子上,站在床前弯了腰,对她说,“上来。”宋慧娟仍是清醒的,她瞧着弯在面前的身子,伸出了胳膊,挂在了那处脖颈上。这日午间,虽少有人还在路上,可陈庚望背着妇人出门的事儿还是被人瞧见了。陈庚望急匆匆带着人到了诊所里,大夫把了脉,问了几句,给出个答复,“照理说就是吃不下也不该疼这么厉害,要不你带着嫂子去城里教人家拍个片子看看?”陈庚望等了个这样的答复,也知道他这里是没法子了,便点了头,“成。”说罢,陈庚望扶着人站起了身,这时宋慧娟已经好了很多,瞧着他伸过来的胳膊也还是搭了上去。两人朝着那座院子的方向慢慢走着,新铺的砖路晒得烫人,路旁两侧的杨树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不停的蝉鸣声掺杂其中。“明儿咱去市里。”宋慧娟没应声。陈庚望偏头看了眼还搭在胳膊上的那只手,又说,“教城里的大夫看了,咋说先止住疼。”妇人仍是没应他,陈庚望多少明白她的顾虑,去年老宋头进那几趟医院就把人折腾怕了,他也晓得那地方的厉害,可回想起她方才在灶屋的那一幕,他心里还是舍不下。进了家门,宋慧娟已经没了力气,躺在床上也难得睡了一觉。陈庚望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直到天黑。“炒个鸡蛋罢?”一句话唤回了失神的陈庚望,头顶的灯被妇人拉开,她边挽着袖子边往出走,似乎晌午那场事没有发生一般。“成,”他点着头,站起身,同妇人一起进了灶屋。一个立在灶前,一个坐在灶下,暖黄的灯光落在中央,不对案桌,也不对灶台,旁处便都是泛着黑的。盛饭时,陈庚望看了眼她那小半碗豌豆粥没说话,见她只掰了半块馍馍也没说话。直到两人重新躺在床上,陈庚望才开了口问,“这会儿还疼不疼了?”“不疼,”身旁的妇人应道,“也不是见天疼,不定啥时候哩。”陈庚望望着头顶的床帐子,又说,“明儿咱去市里教大夫看看——”“我怕。”她一开口,陈庚望的话就停住了。“去了就回不来了。”这时,陈庚望的心仿佛都被她攥住了,他顿了顿,硬着头还紧紧盯着头顶的床帐子,“咱就教大夫看看咋止住疼,别的咱不看。”两人再无话。不知过了多久,陈庚望才转过了头,看着背着他的妇人,拉上了滑在胳膊上的被子。次日,天亮,两人便坐上了去往市里的汽车,过得个把钟头,终于看见了那栋白色的大楼。再次看见这栋楼,宋慧娟心里却不似送老宋头来时那样慌张,反而是旁边的陈庚望,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这栋楼,拉起身旁妇人的手,对她说,“走罢。”两人就这么踏了进去。照着女娃娃们的指引,陈庚望挂了号,交了钱,同身旁的妇人一起进去见了大夫,手里拿着几张单子,满医院的绕着做检查。抽血,拍片子,一道道于宋慧娟而言已经不陌生了,去年照看老宋头时都见识过了的。做完检查,结果当天出不来,要等三天才能出来,俩人便顶着大太阳走出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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