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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极为惊喜:“您最近有演出?”
老齐笑着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李淑茵也笑了:“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具体怎么安排?”
“今天才和老程商量好,大概就是这十天半月的事情,等明天上午你们就知道啦。”老齐解释道:
“我从前一直给周派小生托腔,本来是该找杜誉,可他在香港混得开,不知道几时能回来。我想着让小赵和小宋来给我捧个场,您二位意下如何?”
“您看得起他,是他的荣幸。”李淑茵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表面上还是应地爽快:“等他过阵子好些了,我们就让他去找您。”
不论是真情愿还是假情愿,他们终究把赵捷放了出来。
“小孩,原来你好好的呀。”在排练大厅里重逢,老齐故意逗他:“你爸妈之前不让我见你,我还以为他们把你打了一顿呢。”
赵捷撇了一下嘴:“要是放在五年前或者十年前,我这顿打是逃不掉的。”
“怎么现在就不用挨了?”
“大概,他们不得不接受我已经长大了这件事。”
“为人父母不容易。”老齐望着他:“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我的大儿子都有孩子了,可是我半夜做梦,总是想起他是个娃娃的时候,我和他娘手忙脚乱地给他蒸鸡蛋羹。”
赵捷想起逢年过节时总能见到的中年人,那是老齐的儿子:“我记得他。之前我听我爸妈说,他在南方做工程师。”
那人不苟言笑、沉稳可靠、坚毅非常。若不是因为老齐的描述,赵捷很难把他和娃娃二字联系在一起。
“当父母的都是这样,不论你长到多大岁数,在外面功成名就也好、落魄潦倒也罢,在他们眼里你永远是娇儿。”老齐弯腰拿起胡琴,试了一下音:“小赵,咱们排练吧。”
演出很成功,许久没在台上出现的老齐水平丝毫不减当年。年轻的演员们也带来了许多惊喜,尤其是赵捷。
“小赵,范儿十足啊,嗓子又甜又脆的。”一位口味刁钻的老戏迷难得对一个年轻人给予了如此诚恳的肯定。
齐冲也很高兴,对赵毅说:“我听说他当年想学小生,你还反对了?他嗓子这样好还挂味儿,扮相周正好看,做派又规矩,更难得的是他有这份心。现在能出个踏实又肯吃苦的孩子不容易,你们两口子该为他高兴。”
赵毅叹气道:“他向来有主见,我们管不了他,好在他运气不错。”
赵捷仔细观察自家父亲的神情,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在京剧小生演员这条路上摸索数年,终于上了正道、有了能力,对方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实际的态度好像放手了些许。
先前种种,说到底不过是“不放心”三个字,怕他吃亏吃苦,更怕他走了弯路,怕他人生苦短,有朝一日会悔不当初。
“老齐,我发现你们都喜欢问我后不后悔。”站在省京剧团门口,赵捷望着天边红透了的晚霞:“我现在做得对吗?”
“你自己心里有数,何必问我呢?”老齐笑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明明白白地分出对错,人与人之间只是立场和诉求不同而已,所以要多互相包容体谅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我该怎么办?”赵捷垂下脑袋。
老齐想了一会儿:“人的心态是会变的,有的事你现在觉得对,可能明年就会改变想法。所以,做你当下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赵捷点了点头,转身往他和杜誉的家所在的方向走去:“这回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于是九月初杜誉从香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只冲他翻白眼的赵毅和李淑茵,以及瘦了整整十斤的赵捷。
年轻人的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向他摆出了笑脸:“没事,他们最近不太想看见我,我惹不起躲得起。”
“什么叫惹不起?你又怎么惹他们了?”杜誉此时尚不知道这事与自己也息息相关。
赵捷压低声音,并未瞒着:“没惹,就是知道了咱俩的事。”
杜誉被他吓了一跳,对当下情形的认识也变得清晰明了:“你吃错药了?贸然说出来,不给人一点儿心理准备,谁能接受得了?”
赵捷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椅子上:“我没有,你听我慢慢给你讲。”
许是出差在外奔波劳碌的缘故,杜誉看起来比之前稍微憔悴了一些。然而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杜誉的态度愈发强硬而明朗:
“你确实是吃错药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近一个月你几乎每天给我打电话,大事小情都跟我说,干嘛偏偏就这件事一声不吭?如果没有老齐,你该怎么办?”
“你在香港已经很辛苦了,更何况,”赵捷迟疑片刻:“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想让你陪着我难受。”
杜誉觉得匪夷所思:“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什么话?”
“我打算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咱俩好好过日子。”
赵捷一怔。
杜誉问:“什么叫你自己的问题?你难受和我难受有什么两样?”
赵捷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真诚的爱意。
年轻人忽然很想哭,他想:爱你这件事明明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如何待我都不为过。可是真心换真心不过是传说,不过是我少不更事时无端的臆想,我当真有这样好的运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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