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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裴肃与观复之后,六娘也算过了一阵清净日子。
夜间独寝虽说凄凉了些,可一看到自掏腰包换的紫檀木桌案,六娘还是不免肉疼了,床上功夫好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她才不要因小失大,为了他们去动用自己的小金库。
时值立夏,草木葳蕤,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六娘换上了时新的薄衫,躺在院子里小憩,看仆役侍弄花草。
“小姐,你今日怎么没去醉仙楼?”竹筠端了茶水糕点过来,“外间日头大,还是快些进来吧。”
“无妨,我也想晒晒太阳。”六娘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对竹筠笑了笑,“这不是换季了嘛,醉仙楼要重新布置,我自然放手让他们去做了,哎呀,乐得清闲嘛。”
竹筠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为六娘倒了一杯茶,忍着笑意道:“哦,原来小姐也会休沐啊。”
连小筠都看出她闲不住了,六娘没想到自己“无事忙”的形象这么深入人心,真是有点绷不住了。
没错,她确实是个劳碌命,这一点是同阿娘如出一辙的,有事做事,没事就想找事,合该她要发大财。
摆样子被人点破就没意思了,六娘也不装了,抿了一口茶道:“罢罢罢,闲着也是闲着,小筠,同我去街上逛逛吧,有日子没去看爹的书肆了。”
杨六娘并不是附庸风雅的好书之人,她是记起了自己的老伙计唐俭,想说趁着休沐去关心一下他的工作。
万春客栈的老人里,除了在为四哥打工的裴肃,李平和小卉都在醉仙楼干活,好坏都她眼里,唯独账房先生唐俭,成日不上工,还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六娘不知他是如何一边走街串巷一边写话本子的,多少次都想去一探究竟,可碍于杂事纷繁一直不得成行,到如今才有了现成的机会。
“好啊,小姐,听闻公孙大娘这几日在街头花车上献艺,一曲剑舞名动四方,都说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呢!”竹筠激动地两眼放光,特别期待六娘和带她一起去凑热闹。
六娘听了也被挑起了兴趣,以往看江湖人打擂台都是打打杀杀,这公孙大娘竟能引剑入舞,约莫也是个妙人。
“如此,我们这便出发吧,不必套车了,一边走一边看吧。”杨六娘一改懒洋洋的态度,起身回屋里更衣,“换身衣服就走。”
“好嘞,小姐!”竹筠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待二人真正上了街,方才知道这公孙大娘的魅力,距离花车老远就挤得水泄不通,她们只能被迫停下脚步远远看上一眼。
“小姐,你没事吧?”竹筠一边为六娘挡住聚集而来人流,一边伸长了脖子想看花车。
六娘好容易走到一个视野尚可的角落,谁料竟给后头涌来的人硬生生推了几下,又是啥也没看到。
“哎,对不住对不住!”那人还不信邪地往前挤,并大声呼喊起来,“师父,师兄,你们在哪?”
六娘回头一顾,只看到一片月白的衣角,原来那道歉的女子竟凌空而起,踩着人的肩膀就要飞上远处的花车。
“诶?这还有砸场子的?”人群中传来看好戏的声音。
一阵喧闹过后,六娘扶着竹筠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只觉那女子出人意表的行径很像自己认识的什么人,但并未第一时间联想到闻郁以及观复身上去。
竹筠踮起脚尖,只见花车上的红衣与白衣纠缠在了一起,信口说道:“小姐,那小姑娘好像跟公孙大娘打起来了!”
“你看岔了吧,人家那是切磋!”杨六娘摇摇头,听那小姑娘的口气,分明是来找人的,怎么会一言不合就同人打起来呢?
“是这样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子与女子的切磋呢!真好看啊!”看了花车上那衣袂飘飞的景象,竹筠有些词穷,只能用一句“真好看”来概括。
六娘自然也是想看的,奈何同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她又没那女子的好轻功,只得作罢去一旁的铺子里歇脚。
“小姐,这好像是咱家的铺子呢!”竹筠紧随其后,很快在店里发现了杨家的旗子,“振远镖局?是四少爷的铺子吧。”
“振远镖局?”六娘猛然一惊,她还不想那么快同裴肃打照面。
“六小姐,咱们掌柜的不在,您若不嫌弃,进堂屋来喝杯茶歇歇脚吧。”镖局管事的来得很及时,他是杨家的老人,自然认得出六娘的样子。
“就,就不麻烦了,我们还有要事,马上就走,马上就走的。”人家盛情难却,六娘却只想离开,“对了,你们这可还有旁的小门?外头人山人海的,我们想出坊,可否行个方便?”
“有,有有有!”那管事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六小姐是女儿家,怎可随意出入他们这全是汉子的镖局,忙引她们去侧门,“六小姐,这便是了,走几步就能转到十字大街出坊。”
“有劳了。”六娘颔首,与竹筠一同出了镖局。
竹筠有些不解其意,明明都是自家铺子,讨口水喝也无伤大雅,小姐为何急着要走呢?难道镖局里有什么瘟神吗?
及至出了坊门,六娘才舒了一口气,主仆二人一路无言,很快便到了杨家的兴源书肆。
这书肆名字起得不雅,生意却着实兴隆,想来都是借了唐俭那话本子的东风。
“唐俭可在啊?”到了这里,六娘整个人都松快不少,摆出小姐的谱来,直接点名要见唐俭。
书肆掌柜的自然也不敢怠慢了她,好声好气地引她入内室,“六小姐,不知您大驾光临,小的们真是有失远迎了,唐公子正在里间琢磨新话本子呢,还有”
不等书肆掌柜的说完,六娘就打断他道:“行了,你退下吧,我就去瞧一眼,不扰他的正经事。”
“这”书肆掌柜的面有难色,却还是点头称是,“小的知道了,这就为小姐预备茶水点心。”
六娘大步流星进了内室,余光却瞥见了一片青色的衣角,心说唐俭这万年打光棍的,居然也起了红袖添香的念头,做起了金屋藏娇的好事吗?
“哎呀,我当是谁这么大面子,原来是杨掌柜的啊,小生唐俭这厢有礼了。”桌上书稿乱作一团,唐俭稳了稳心神,装作无事发生同就六娘问好。
桌上的书稿应该是新写的话本,六娘只扫了一眼,便看出有两人的笔迹,心中疑虑渐深,知道自己距离解开谜团只差一步了。
“是啊,我特意来瞧瞧你,想着先人一步看到新话本子。”六娘眉眼含笑,并没有直接揭穿他。
“啊,那个,那个…”唐俭心中有鬼,就连那张平时滔滔不绝的嘴,都结巴起来,“哎呀,真是不巧,我这写得不好,正打算重写呢,掌柜的您还是别看了吧。”
“哦?是这样吗?”说时迟那时快,六娘伸手一掏,将那几张字迹不同的书稿抢到手,“那我还非要看了!”
唐俭心说不好,知道再遮掩不下去了,忙叫住六娘,“掌柜的!”
“呵,到底是什么佳人,值得你这么紧张?”六娘已猜出有人为唐俭润笔,再一看这几张书稿,突然觉得这另一人的字迹还有几分熟悉。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六娘还差临门一脚,干脆推开唐俭直奔书肆后院,她非要亲眼看看是不是自己猜到的那人。
唐俭自知拦不住人,只好由六娘去了。
踏入书肆后院,六娘突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目之所及皆是白紫色的瀑布,这里竟栽了满架的紫藤。
一串串的紫藤花密密匝匝垂下来,清新又明丽,而树下那人就更为惹眼,明知一身青色官服昭示了身份,还掩耳盗铃似地打开折扇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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