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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姝闻言,静默了一瞬。她垂了眼眸,再抬头的时候却又变回了那副轻浮样子,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凑近道:“自然是因为,小舅舅如今……正对我的胃口。”
女子身上的馨香扑面而来,让这几个月闻惯了血腥气的晏泉有些恍惚……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胡闹!”他低声斥她,虚弱的声音却没有一丝威慑力。
昏黄烛火映出他两耳血红,让宋姝瞧见,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他竟这样不禁逗。
她偏头看向窘迫至极的晏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小舅舅,你我今晚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如今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说着,她凑得更近了些,两缕青丝从鬓间酥麻,扫在晏泉脸上,带起微微酥麻……
“怎么,小舅舅难不成还想赖账?”
一双灵巧的眸子含笑望着她,叫晏泉不由有些怔愣。
她已经很多年,没对他露过笑脸了。
如今乍一还见,恍惚间他眼前浮现出卓景山上漫山春花开遍。
下一刻,他微微侧过头去,躲过宋姝含笑目光,断断续续的正色道:“我已是个废人,幽山别苑也,也不过是活棺材,带着你那暗卫,趁早离开。”
宋姝瞧见男人面色如旧,却不知此时的晏泉早已不是她记忆里那个清傲冷峻的雍王。
别苑里暗无天日的生活磨灭了他的一身傲骨,也磨光了他心里善恶那条界。
这番提醒,是他仅剩的一丝善意……
他想,他现在应当是不介意拉着宋姝一道入地狱的。
毕竟在这无涯痛苦中,若是有个陪伴,不也是不错?
宋姝不知他心中千回百转,嘴上仍旧没个正形:“所谓夫唱妇随,小舅舅在别苑里,我又怎可独身离开?”
听她调笑之间丝毫不将自己的警告当真,晏泉也笑了。
这是他今晚他第一次露出笑脸,宋姝一滞,却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薄唇轻着,眼底幽寂却冷的可怕,空洞洞的看着她,声音沙哑:“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要闯进来。
与虎谋皮,晏无咎既将宋姝送进了别苑,便是没想让她活着出去的。
既如此,他又作何拦她?
这般想着,晏泉嘴角笑意渐渐扩大,眼睛却缓缓闭上,再没睁开……
宋姝见状,赶忙探上他的脉搏,心里一松——
只是太累,晕过去罢了。
第二日清晨,天边刚泄出一丝微光,迷迷糊糊中,晏泉睁开了眼。
身体各处传来大大小小的疼痛,让他即使昏睡也不甚踏实。
瞧见落在床边的那束天光,他不自觉地瞥向紧闭的房门……
往日这时候,吴全已经敲锣打鼓的进来“侍奉”他了,然而如今,房间里却安静得厉害,只有身侧传来轻柔的呼吸声。
他有些费力的侧头,只见宋姝仍旧昨晚那副打扮,蜷缩在逼仄的床脚,睡得却挺熟。
她没走,在这破房烂瓦里睡得反倒还挺惬意?
晏泉拧了拧眉,苍白脸上露出些试探神色,轻唤一声:“宋姝。”
宋姝蜷在角落里,本就没睡安稳,模糊之间听见有人唤她,一睁眼便瞧见一张苍白面孔静静地凝着她。
她拿手胡乱的揉了揉眼睛:“你醒了?”
昨夜晏泉昏过去之后她担心他半夜出事便没敢离开,缩在他身侧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刚刚睡醒的女子睡眼仍旧迷蒙,素日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着了一层雾气似的……她眨了眨眼,问道:“刚才是小舅舅叫我?”
晏泉眯了眯眼,没回答她,身上的疼痛却让他不由蹙起了眉。
宋姝见状,下意识地问他哪儿疼,然而话一出口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东西。
他四肢都被折了,浑身上下那副模样,怎么会可能不疼?
“抱歉……”细眉微拧,她轻声道,“拂珠昨日夜里去请大夫了,今天便能到,你再忍耐一下。”
晏泉笑了,苍白面孔泛起一丝嘲讽,虚弱道:“这幽山别苑被金吾卫守得严严实实,吴全都跑不出去,如何请大夫?”
痴人说梦。
宋姝没说话,却是抚了抚他嶙峋双颊,话锋一转:“刚睡起来,小舅舅先喝点儿水吧。”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身子下了榻去,倒了一杯昨夜的冷茶给他。
她坐在床边,将晏泉搂在怀里,将茶盏轻轻地斜在他的唇口——
这回晏泉没拒绝。
他实在是渴得厉害,三两下就将茶水喝得个一干二净。甚至因为喝得太急,水呛进气管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原本苍白的面孔泛起一阵潮红,宋姝赶紧放了杯子与他顺气,又将他上半身抱起来拍打他的后背……过了不多久,晏泉咳嗽渐止,遮掩在青丝中的头颅却迟迟未曾抬起过。
他一个人在这幽山别苑里呆了太久,久到近乎要忘了什么叫做羞耻。
然而此时,被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姑娘搂在怀里照顾,自己却连口水都喝不好……
宋姝见他一直垂着头,以为他又晕了过去,轻唤他:“小舅舅?”
“你别这样喊我!”沙哑的声音发着狠。
屋里光线昏沉,宋姝没说话,一室沉寂中只剩下他粗喘的呼吸声。
晏泉以为就宋姝的猖狂性子,此时定会撇下他大步离开,然而片刻之后,却听见她轻声哄他:“好,我不那么叫你,殿下,我就唤你殿下可好?”
晏泉没说话,背过了身子,宋姝看不见他脸上表情。
披散鸦发的遮盖下,他身子轻颤,半响,宋姝听他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又是这个问题,宋姝眨了眨眼,语气仍喊着玩笑意味:“来嫁你的。”
“你可知,你,咳咳,你在这别苑里多呆上一天,便离死更进一步?”
“可我若不来,你便要死了。”
即使是说着这般严肃的话题,她语气却十分轻松,好像是来这别苑里踏春远游的一般。
晏泉仍旧喘着,话声断断续续:“你,你来不来,我都是死路一条……你若真是记挂着我,莫不若,在我死前留点儿清净。”
他声音有些低,宋姝听着,心里忽然泛起丝丝难受来,面上却是未显,只摇头道:“那可不成。”
回答她的,是晏泉的一声嗤笑。
这倒是像她,张牙舞爪,嚣张霸道的。
他缓缓抬起了头,双颊殷红已经散去大半,一双眸子里却染了些水汽,感受到宋姝柔软双臂搂着他的胳膊,半响,他似是认命般地闭了闭眼,倒回了榻上。
“左右我好话已经说尽,你听不进去,便怪不得我了。”
*
晏泉仰面躺在榻上,微微张开,像落上岸像的鱼一样不住喘息。宋姝抬眼一瞧,便看见他嘴唇上干涸的死皮。
男人身上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只是大夫还没来看过,宋姝也不敢贸然帮他擦洗身子。然而他唇角几片白色的死皮实在是碍眼,她瞧了半天,最终还是出了房门,去寻她随身带着的无色口脂。
晏泉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以为她定自讨了没趣,耐心耗尽地离开了。
床榻上,男人缓缓睁开了一直那双狭长的眸子,眼瞳却是空洞的望着床顶……
他的命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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