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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瑾安便奉旨启程去了河东道。

听说萧家内部很是闹了一阵,但木已成舟,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把瑾安当作一枚弃子舍了。

我秘密授意吏部把他安排在平yan郡,并派影卫一路相护。

那之后我也会偶尔听说他的消息。

他一开始被同僚排挤,后来借力打力,才抓稳了平yan郡的权柄。

之后又被河东太守看中提拔,便彻底打开了局面。

如今河东道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他已俨然成了河东道仅次于太守的人物。

其实太守是我从前提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之后也要一路往上升的。

他对瑾安的提拔,自然也经我授意。

这一番筹谋,既是为他的锦绣前程,也是为了他满腹才华不被萧家蹉跎。

萧家这两年不安分。

我心里清楚,只不过一直没0清萧家的目的,且没抓到他们的把柄。

父皇是开国之君,当初萧家却等到天下初定才来投诚,显然有些形势所迫的意味,因而也并未得到什么好处。

他当然不会在乎萧家那点不忿,但还没来得及拔掉这根刺,天下便到了我手里。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来。

如今周国式微,外忧已平,也是时候着手清理内患了。

瑾安留在河东道,便可避开届时萧家倒台的满城风雨。

我没有把这些事告诉过他。

他若当得起我的栽培,也是他的造化。

我正苦恼于如何不动声se地撬动看似铁板一块的萧家,就收到一封急报,说是突厥恐要来犯。

父皇在位时连年征战,早就让突厥国力大减。他们当初不趁着大曜幼主登基时开战,如今又是哪来的胆子?

突厥动作之快,让我不得不怀疑大曜出了内鬼,但为了解燃眉之急,只能先按下不表。

还没来得及整军备战,便又得到消息,突厥已经拿下十座城池!

好在镇国将军请战,我自然应允。

战报一封封传回京城,我在焦灼的等待中,终于在三月后看到一封捷报。

好不容易从突厥手里收复城池,却又得到消息,河东大旱,平yan尤甚。

随之而来的是一封用血写作的请罪书。

我一手提拔的河东太守,原来竟是个巨贪。往日里拨的银子都被他用来修葺府邸,以至于现在都拿不出钱粮赈灾。

他怕牵连妻小,竟写了封血书予我求情,而后上吊自尽。

我看完那封血书,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

这就是我提拔的人。

若不是此次天灾让他现了原型,将来我将他擢拔入京,又会如何被天下人耻笑?

我手下的人里,又有多少这样的蛀虫。

思及此,我只觉遍t生寒,却又忍不住想到另一个疑点。

瑾安知道多少?

他在平yan郡不可能全无察觉太守行径,又为何不告诉我。

我知他也有难处,任谁都不可能对提携自己的人恩将仇报。

但我的心却也因此泛冷。

跌坐在龙椅上好一会,我才缓过劲来,而后召近臣入殿商量拨银赈灾之事。

我同他们商讨了一夜,等第二日天明,又强撑着jg神上朝。

河东大旱和太守自尽的消息应该已经在众臣间传开,他们面面相觑,往日里不少好谏言的臣子都噤了声。

我只觉滑稽,指节轻轻敲击龙椅,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的神态。

过了好一会,我才沉声道:“朕yu派一人统筹河东赈灾事务,众卿谁愿往?”

无一人说话。

我的目光落在他们惶恐的脸上,心中讥讽,面上却不显。

太傅却突然从一g臣子中走了出来,朝我深深一拜。

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威信足够,又门生无数,河东那批人不敢不给他面子办事。

心中稍有宽慰,看来到底还是有人真心向着我的。

可我不打算用他,因为我太了解自己这位老师。

若我真派他去赈灾,他骨子里文人的风骨怕是会害得他晚节不保。

水至清则无鱼。

“平身吧。”

我看他佝偻着起身,满头的白发突然让我觉得心酸。

太傅已经很老了,虽然不打算用他,但还是给他个台阶下吧。

“陛下,臣愿主持赈灾。”太傅声音苍老而沉郁:“若陛下愿颁罪己诏,臣即刻便出发。”

我愣了一瞬,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罪己诏?

我听到自己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他:“你再说一次。”

太傅注视着我,语气古井无波。

“请陛下颁罪己诏。”

我一言不发,看着臣子乌泱泱跪了一片。

我差点忘了,从前父皇在世时,他便是以直言敢谏闻名。

先前否了他乞骸骨的折子之后,太傅消停了很久,我以为他多少收敛了些。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陛下于邦交之事不明,致使先帝和先皇后命丧异国,如今国运偏戾,臣请陛下下罪己诏匡正德行。”

太傅直视着我,想来他为这场审判也等了很久。

父皇和母后之si是我心中最痛之处,他此番言语力度刚好,恰似周国刺客没能t0ng进我心脏的刀。

我从龙椅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

凭什么?

他是父皇的纯臣,可以只顾念国君安危,可我是皇帝,我做不到用大曜的国土去换自己的父母平安。

他是我的老师,不懂我便罢,凭什么反过来怨我?

他以为我心中不痛?

“拖下去。”我声音极冷,吩咐手下人:“太傅疯了,回去静养吧。”

侍卫正要上前,太傅竟然起身,快速撞向台阶!

可惜还是年龄大了,被身后其他臣子给拉住,不然当真会血溅朝堂。

他想以si明志,我偏不让他如愿。

“将太傅送回家去。”我恶劣地笑了笑:“若敢自尽,便把他的独子杀了陪他上路。”

侍卫将他架了出去,我听他“暴君、昏君”地骂了很久,最后声音还是渐渐远了。

想到老头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快意。

这一番胡闹之后,问题还是没解决。

没一个臣子敢抬头看我,想来都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我其实心中已计划好挑一个三品大员坐镇,再搭他麾下一个品阶不上不下的京官去g这得罪人的活。

河东大大小小的官员会被我以赈灾不利薅下来一批,届时便由着他们安排点人上去。

我从前一向忌讳京官在地方发展势力,只是眼下无人可用,我必须抛出合适的筹码。

这些看似恭敬的臣子们,又何尝不是在等我添赏头?

我正要开口允下河东太守一职,却听到熟悉的温润声音传来。

“臣愿往。”

声音来自身后的内殿,我忍不住回头。

许久不见,他清瘦了一些,想来河东道的风水并不滋养这位世家公子。

不过风采不减分毫。

他走到殿前,朝我跪拜行礼,我允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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