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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辰安看了谢尧臣一眼,再问:“可趁王妃伤病,送滋补的煲汤过去,不知王爷,打算何时动手?”

他记得那晚他们王爷反常的举动,他担心,王爷会有些舍不得。但这种事情,为了他们王爷,他也得催王爷早些做下决定,省得夜长梦多。

谢尧臣闻言喉结微动,眸色不再似之前那般锋利,脑海中复又出现那晚在集市的画面。

前后两世,二十载光阴,他心绪从未那般开怀过,即便只是短短片刻。

他仍记那晚和宋寻月回府分开后,王府的寂静,心间的空落,以及这几日藏在心间的期待。

好似在这短短几日间,心间便攀出一条线,挂去了王府另一面的嘉禾院,他送云锦,无非就是想再有交集,可盼望的交集没有来,等来的却是这般深切的失望。

果然啊,他还是不该对宋家人改观,前世都被害死过一次,怎么会不长记性,今生又生出如斯期许?

辰安见谢尧臣半晌不回话,便知自己揣测的没错,王爷有些舍不得,所以迟迟不能回答他,迟迟定不下来送煲汤的时辰。

辰安正欲再提醒,张立却走了进来,俯身行礼道:“王爷,太医来了,带去王妃院中吗?”

“不必……”谢尧臣语气间有些疲惫,对他道:“本王是请太医来请平安脉的,叫他进来吧。”

传唤了太医,太医院会有记档,谨慎起见,不好让太医白跑一趟。谢尧臣手撑椅子扶手,立起两指支住了头。

不多时,太医进来,望之三十来岁,唇上续八字须,他将医箱房子脚边,跪地行礼道:“臣宇文昊,拜见王爷。”

谢尧臣示意他起身,将另一条手臂放在桌上,对宇文太医道:“本王胸口胀痛,你瞧瞧什么缘故。”

其实他知道什么缘故,无非就是刚才给气得。

宇文昊闻言上前,敛袖搭脉,半晌后,宇文昊面露疑色,松开手,对谢尧臣道:“胸胀乃动怒所致,并无大碍,王爷身体亦是康健强壮。不过……”

宇文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提醒道:“王爷精气旺盛,有外溢之象。”

宇文昊觉得有些奇怪,三大王不是已经成亲了吗?精气怎会如期旺盛?甚有外溢之象,怕是过几日夜梦会弄脏裤子。

谢尧臣不解,看向他:“此话何意?”

宇文昊笑笑,道:“王爷既已成亲,倒不如与王妃同宿,此患可解。”

谢尧臣瞬间便明白了他说的外溢之象是什么意思,甚觉丢脸,脖子根一下通红。

他忽地就想起那晚被困玉香楼,和宋寻月所遇的一切,恍惚间,他似乎又闻到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雪中春信。

谢尧臣忽地暴怒,厉声斥道:“滚!”

宇文昊大惊,连忙俯身行礼,提着医箱,倒着退出了谢尧臣的房间。

张立看了谢尧臣一眼,连忙追了出去:“宇文太医!宇文太医!”宇文昊惊得手都有些抖,忙转身打哈哈行礼。

张立走到宇文昊身边,边送他往外走,边道:“您别介意,王爷同王妃起了些龃龉,心情不大好。平日里,我们王爷人最和善不过。”

宇文昊抹着冷汗,连连称是,随即便由张立送离王府。

太医离去后,辰安转头看着谢尧臣,见他们王爷胸膛起伏的愈发厉害,便知他是真的气狠了。

怎能不气?刚起了些心思,就被这般无情碾灭,太医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多无奈。

辰安再次行礼提醒道:“王爷,宜早不宜迟,定下吧。”

谢尧臣闭目,重叹一声,道:“就今晚吧,夜宵时送去。”用过后睡下,夜里静静的走吧。

说罢,谢尧臣起身,对辰安道:“别跟着我。”说罢,自己进了里屋。

辰安看着尚在抖动的帷帘,微微低眉,走过去守在了外头。

整整一下午,辰安都没有在里屋听到任何动静,也不知他们王爷在做什么。晚膳的时候,王爷也没出来传饭。

一直到夜里亥时,里屋方才传出一点脚步声,随即便听他们王爷吹火折子的声音,不多时,帷帘内亮起灯火幽暗的光。

“辰安。”里屋传来谢尧臣的声音。

辰安闻言,解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他们王爷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站在灯旁。

辰安微微抿唇,自小跟着王爷,他了解他,王爷一旦有解决不了,很想逃避的事情时,便会一睡不醒。

辰安行礼:“王爷。”

“嗯。”谢尧臣应声,问道:“汤备好了吗?”

辰安道:“备好了,用的封喉,能让人在睡梦中离开,痛苦最小。”

谢尧臣面上看不出别的神色,他看着眼前跳跃的烛火,迟迟不下令,也不知在等些什么。

辰安静静在旁等着,他能理解王爷的心情,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刚动的心思,就得自己亲手碾灭,确实不好受。

但王妃嫁到王府,不过半月而已,这点心思,也才几日而已。下个月的此时,他们王爷怕是已经忘了。

两个人在屋里沉默了许久,辰安都打算再去将汤重新温一遍,却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随即便听张立的声音在帷帘外响起:“王爷,十二日前王爷陪王妃回门,留在宋府的梅香和莲香,方才送回了关于王妃的全部消息。”

谢尧臣抬眼看向帷帘,眸色微动,道:“进来。”

张立闻言,呈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进来,谢尧臣对辰安道:“煲汤等下再去送。”

说着,谢尧臣转身在椅子上坐下,张立进来,将信呈给辰安,对谢尧臣道:“回禀王爷,梅香和莲香连日调查,在宋府用了许多法子,恩威并施,已将王妃自小在宋府的生活,全部查清查明,并尽皆从旁得证,所得消息,准确无碍。”

谢尧臣点头,抬抬手,示意张立退下,张立行礼退去。

谢尧臣半支着头坐着,对辰安道:“念吧,本王刚睡醒,眼睛疼。”他最不喜夜里在灯下看字,伤眼睛。

夜已深,屋里很静,能清晰的听到辰安翻开纸张的声音,亦能听火苗轻微的噗簌声。

信封拆开,里面足有七张纸,写满密密麻麻的小楷,辰安大致扫了一遍,看了一眼谢尧臣,这才开口。

静谧的夜里,只剩下辰安轻而有力,又抑扬顿挫的声音。

“宝裕十四年八月十五,中秋,王妃于戌时出生,同日生母亡故。”

“宝裕十四年冬月,宋俊为子嗣低调续弦,来年二月,继室有孕。”

“宝裕十四年至宝裕二十二年,此八年间,继室夫人孙氏,视王妃为己出,深得宋俊及魏家信任。”

“宝裕二十二年,魏家离京,迁至静江府。同年冬,王妃八岁,告知宋俊,屋中下人不予烧炭,告知母亲亦无果。宋俊怒而查证,却发现屋中炭火充足,斥王妃故意栽赃继母。同年,王妃冬衣送去浣洗时丢失,称乃其妹宋瑶月所为,孙氏复又带人从其屋中找到。宋父怒斥王妃,为惩其顽劣,夺其冬衣,那年冬,足有半月,王妃裹棉被以御寒,故半月未去学堂。”

“宝裕二十三年,春,王妃九岁,寻至宋父,言及屋中已有两日未送吃食,宋父不信,怒斥王妃,将其赶出书房。王妃当夜,只得取其生母嫁妆,偷带星儿自狗洞离府,外出购买吃食。然,虽得吃食,却被孙氏屋中人当场抓获,送至宋父面前。宋父怒斥其胡用生母嫁妆,并将王妃生母留下所有嫁妆,交由孙氏保管。王妃跪地大哭,磕头恳求,额见血迹,方才得以留下生母贴身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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