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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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吉霄突然变化行程, 不直接回家,而是改去酒店自行隔离,方知雨难免吃惊。
总觉得对方在隐瞒什么, 一追问才得知, 原来在飞机上,她听到有人咳嗽。
“还是谨慎点好,反正人都在宁城了, 不担心。”吉霄说。
人是在宁城,但回家还要再等十天半月。怎么可能不担心,非常时期。
这夜忙到深夜,勉强赶上公众号发送。神经紧绷,起身想去洗漱, 却突然双眼抹黑。
身体一有漏洞, 疫情以来堆积的负面情绪跟对恋人的强烈担忧便瞬间交汇, 让方知雨有了不好的预感。
又想到安眠药告罄,以及医生关于癫痫的叮嘱, 忧惧越来越盛,焦虑便彻底发作。
方知雨连忙掐住手腕, 却发现这一次, 想要安抚内心并不容易。
她甚至无法自控地想起两年前。
那时候,接连的失去使得春天虽然到来, 她却依然凋敝。不愿上班,不愿出门。
在像棺材般的盒子间里闷了数日, 唯一能令她分散些许注意力的,只有白夜的事。
清明假拿到小猫的骨灰, 她去白夜买过醉。那天晚上,酒精给她造了一个梦。在梦里, 吉霄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不仅如此,还同她搭话,问她——
“跟我走吗?”
她答应了,却最终逃走,因为怕对方认出她,怕自己本就破碎的心再次受伤。
等翌日酒醒,一切就变得不确定。却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丝线索,一根稻草,一条向枯井中落下的绳结。
她想,至少要等到下次去白夜。
然而在那之前,先刷到一个视频。内容是记录小狗的安乐死。
主人说,一开始,她也不愿做这个选择,但是她的小狗痛得哭吟。因此最终请医生为它做安乐。
“针剂有两支,先麻醉。第一针,它就像睡着了。这段时间,它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主人说,“安乐的小狗是无法闭眼的,所以第二针,它再次睁开双眼。像平时那样看着我,而我就那么陪着它。……到最后,它都让我觉得还在那里,只是暂时离开。”……
那天晚上,方知雨去花城面馆。在门外痴然等待,但谁也没有等来。
吉霄没出现,吉阿姨也不在,只剩她跟自己对话,独自琢磨着天意——
那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接受宠物医生的建议?若不是她执念要去见好运来最后一面,是不是它就会少些痛苦?
还有妈妈。说“让我死”的时候,是不是并非只是为她考虑?如果死亡是解脱,那么活下去,是什么?
几日无眠,又被视频给予沉重一击。神魂不在,却仍记得戴上假发,想印证之前的梦是真的,想吉霄知道,她就是当时在白夜里哭泣的人。想问问她,那句“跟我走”还有效吗?
她最终没到达的河岸,吉霄去过吗?太妃糖过期了,还喜欢吗?下雨了,是不是就能回到过去,回到少年宫的门口,有人同她一起等在屋檐下。
她等在屋檐下,以为不会有结果。却见故人从旁边的川菜馆出来。惊讶地跟上对方,然后听到了那通电话。
听完之后,她想起方丽春那句,“要开心”。
一个不原谅她、不想见她、如今过得很好的人,自然不可能因为她的出现开心。而她呢,也并不想为了自己有出口去打扰这个人的平静——
单是从旁看着吉霄的笑容,也足够慰藉,像冰原里感觉到温度,终于能呼吸。
能呼吸,却不代表能继续跟着她,看她如何跟别人约会;也不代表有勇气上前一步、豪赌一次,在这个身心俱疲的时候。
所以,她决定回家去。
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方知雨问自己如果开心是最重要的,那么无法开心,该怎么办?如果明天不会更好,还要继续朝前吗?
她在大雨中想了很久,都想不出答案。后来索性不想,想刚才看见的人,想吉霄笑着的侧脸,想下次能否再见。想方丽春说,世界很复杂,人心要像大海。想待会儿回家需要洗个热水澡。想装死这么久,也该找工作。做点什么好呢,去新地方,会遇见谁?……
昏蒙地想着这些,白光亮起。她是太劳累,才会在那光里看见云雾,看见故乡,看见山间小路通往老宅。……
那天晚上是个意外,但在那场雨中,方知雨确实一度迷失,感觉既无趣、又安静。之后绝处逢生,步步走到今日。再回首时,看到的却不是灰白——
人生是走向坟墓的过程,但刚结束的这段路途分明不是凋零,反而像枯枝开出花来。
如果真的存在天意,那么上苍要借此告诉她什么?
至少,她要重新理解“无常”这两个字:
原本,它就不是一个贬义词。是说世事变迁,福祸相依。生灭转换,更像是一个循环。
方知雨拿出日程本,试着记下此刻——
“第五十一丧。老婆人到宁城,却不能回家,还有可能感染……本来就心烦,焦虑症还发作。世界毁灭吧,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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