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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一微微侧首,与我对上了视线。

我在他的瞳孔中,看见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小谨。」当我回过神来,我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段一忧心地看着我。

有个姐姐端了杯热茶过来给我,说店长让我下午先休息等着接晚上的班,我点了点头,一脸茫然的看向段一。

我知道我在某些回忆起父亲的时刻,是无法与段一对视的。

可我的印象中,那应该会是一种可怕的感觉,像是有东西在身上乱窜,而非现在这样直接断片。我依然不记得我怎麽了,每每段一都会耐心的复述着一样的话,可我依然记不起来,我只知道他应该是有对我说过什麽,但我貌似遗忘了。

「我以为我看到了父亲!」我抓皱了段一的西装,试图告诉他我有多激动。

「可那是你。」段一又开始不断的在安抚我。

事实上,段一眼中的苍白面孔,是那个像极了父亲坠落前的模样的我。

因为段一的照顾,我身上的伤口好了快一大半,当然有些已经留下了不深不浅的伤疤,虽然难看,但却和我苍白的肌肤一点儿也不违和。

春节连假结束後,在开学前段一又带我去了一趟医院做检查,他要确保我最後的半学期可以安然无恙的毕业。

说实话,课也没几堂了,实习也在上个学期结束了,基本上不用去学校的我根本不用太担心。可是段一担忧的不得了,看来我应该是在学校发生过什麽。

又见到了那个白大褂,他这次依然用很轻挑的眼神看着我,彷佛在观赏有趣的猎物。我皱着眉,一脸不悦的回盯着他。

「又见面了小谨。」白大褂很自来熟的搭上了我的肩,笑眯眯的学段一叫我小谨。

这让我很不爽。

「松手。」我拨开了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往段一那里又凑近了一些。

这个男人是gay,太明显了。虽然我是个直男,钢铁直的那种,但我却莫名其妙的很容易引起gay的兴趣。

我讨厌同x恋的,曾经。

「所以你以前很排斥同x恋?嗯?」白大褂漫不经心的在敲着键盘,时不时的瞥我几眼。

「对。」我下意识又想去握住手腕,但是被坐在一旁的段一抓住了。

白大褂正好也瞥到了这一幕,一瞬间我想起了印象中第一次见到他的画面,全白的病房里,彷佛空间内的所有动静都在他的计算内,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让我畏惧。

「你讨厌过段先生和你的父亲?」白大褂将视线移开,吊儿郎当的去拨弄桌上的绿植。

我抓着我的衣角,没有回答。

在我的记忆中,段一第一次出现在我生命中就是在那个盛夏,父亲说要带我去放风筝,并带我认识了段一。十六年前的那个夏天,段一刚从大学毕业,是父亲的研究助理。我一开始并不清楚这个男人是以什麽样的身分在我父亲心中居住着,我只当他是一个大哥哥,过了一段岁月无忧的童年。

直到我初中时,有次因为发烧提前回家,我看到了在厨房里,父亲抱着段一,像是很郑重的把那些细碎的吻篆刻在了他的背上。而段一喝了一口熬好的汤,转身用嘴亲自让父亲品尝,他的动作很温柔,却藏不住眼底蠢蠢yu动的光芒。父亲浑身发颤,看着段一的那个眼神满是敬ai和疯狂。

两人慎重的拥抱像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庄严、肃穆,却也煽情。

我没有办法接受,我藏着噎着,终於还是在某一天悄悄的告诉了母亲。

而那一天开始,我便燃起了我和母亲的杀心。

我开始在学校霸凌同x恋的同学,跟着一群校园恶霸开始胡作非为。我们扯烂过那些少年的衣服,我们ch0u过他们巴掌,将他们关进厕所关进仓库,甚至是强迫他们在我们眼前模仿动物jia0g0u。

我们笑他们下流肮脏,笑他们是娼妓。

拚了命的在那些少年的身上寻找那时我在厨房里的感受,却不想只是感到一阵反胃,不由得暴躁了起来。

我逐渐叛逆,回家见着父亲就是投以一个嫌弃的眼神,我不愿意和他说话,甚至暴躁的朝他怒吼过说他肮脏说他是贱人。

我每天每天,都在祈祷他和段一去si。

父亲其实已经很克制的和段一断了联系,他安排好段一的出路後就一心投入在家庭里,母亲也像是没事似的继续生活,好像只有我变得反常。

其实我和母亲都知道的,背叛家庭的人不是父亲,可我们却一再的施加压力於他,并沉溺在这样的一个角se中无法自拔,尤其是母亲。

父亲和母亲是奉子成婚的,但是这个子,不是父亲的。他们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仅仅只是因为两家长辈的关系结为连理,两家在母亲毕业那年订婚。而在那之前,正值大三的父亲因家教认识了还在就读高中的段一,早已相恋一段时间。订婚後,母亲踏入职场,与上司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ai,父亲知道,但也不曾过问。

父亲原先不想结婚,故他们仅是订婚而已,三年後母亲怀上了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孩子,母亲畏惧家里的责骂於是来求了父亲,两人便奉子成婚了。而那个罪恶的孩子,就是我。

很惊人的是孩子生下来竟然和毫无血缘的父亲也有几番相似,父亲将我视如己出的抚养长大,家里从未告诉我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在我出生後母亲确实也收起了x子和父亲好好过生活,她深ai着父亲,这一点不容置疑。

「你什麽时候理解了你父亲为家庭所做的这一切?」白大褂转着钢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闻言抬起了头,与他对视。良久,我咬紧下唇,身子开始颤抖。

「他跳下去那一刻。」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我天天看见父亲坠楼的模样,我的呐喊没有声音,只能看着他每一天都在我眼前跳下去。我撕扯着我的声带,用力的像是野兽要挣脱禁锢住牠的囚笼似的,我声嘶力竭,努力地想告诉父亲,让他不要跳下去。

段一貌似知道了,所以他又将我带去见了白大褂。

「那很写实,我觉得一点都不像梦。」我认真地看着白大褂说道。

「当然,因为那段情节逃脱了被遗忘的命运,它奋力的存活下来然後,」白大褂将身子向前倾,细长的食指抵上了我的脑门,他的指尖不带一点温度,像枪管似的。大约停顿了好几秒钟後,他才又开口道:「然後,刻在了这里。」说罢,他的指尖快速的往下,轻轻地戳在我心口上。

白大褂将手指收回,重新靠回他身後的椅背,又道:「在我看来,你的自残是被你列入了习惯范围,所以导致你没有失去这部分的记忆。而有关於父亲的,全数被你强行的刻在了脑子里,在如此强大的压力下扎根於心。」

他说的是扎根,而非深埋。

「扎根以後开始迅速的成长,它像荆棘一样锋利、又像藤蔓一样柔软。」

「它像一把匕首cha在你心口,没有致命,但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白大褂虽然讲的好像很困扰,但看上去还是一派轻松。在去医院的路上听过段一提及他,是个很厉害的脑科专家和心理医师,尤其擅长治疗y影和痛苦的情绪。

他就像寒冬里大雪纷飞时的一映暖yan,懒洋洋的将屋檐上的残雪照亮,然後融化。

我每次都会忘记和他的谈话内容,但是却忘不掉他那吊儿郎当的神情,跟他那双清澈明亮却有些g人的眼睛。

开学已经过了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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