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断翅的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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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只断翅的鸟，飞不出有你的牢。

尹浩是特地为了尹洵回来一趟的。

前一晚和宋茜通电话时他才知道，今年的联合音乐会对尹洵而言有多麽重要。

这很有可能是能改变他一生的机会，能让他逃离父母的期待，逃离世俗的框架，在没有人认识的国度里真正地做他自己。

为此，他特地让助理叫了饭店的外卖到家里，挑的全是他喜欢的菜se。

从小到大，尹浩喜欢什麽尹洵就得喜欢什麽，负责张罗一切的母亲从不曾特地过问尹洵的喜好，他们得吃一样的东西、学一样的才艺、穿一样的衣服，所有事情都以尹浩为中心。

彷佛在他们父母的眼中，尹洵只是个多余的陪衬品。

尹浩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不知道为什麽没有人在乎尹洵的想法，所以他总是偷偷观察他的反应，默默地知道了很多他没说的事情。

例如吃饭时菜se他不喜欢却必须入口，他的左眼会轻颤半刻，然後盯着食物三秒才张口咽下，如果是他不排斥却也称不上喜欢的，那麽他不会皱眼，而是直接把食物放入口中，但若是他喜欢吃的，他会全程皱着眉，假装那道食物极致的难以下咽。

尹洵碰上喜欢的事物大都是这样，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喜欢。

「尹浩，怎麽每一道菜都是辣的？这样你就不能吃了吧？」宋茜一进家门就见满桌的川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辛香，是这屋子不曾见过的景象。

尹浩吃不得辣，尹浩不吃的东西尹洵也都不吃，那这桌菜是怎麽回事？

总不会要她一个人吃？

「回来了？」尹浩端着盛好的饭上桌，笑着解释：「这些全是尹洵ai吃的。他从小就ai吃辣，跟我不一样。」

「尹洵喜欢吃辣？」宋茜不相信，立刻回头看向随後进门的男孩子。

尹洵脱了鞋，尽管心底意外，甚至有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面上却依旧没有表情。

他从来就不曾和任何人提过自己的喜好，连尹浩都不曾。

他不该知道。

「别杵着，过来洗手吃饭了！」

三人各自入座。

宋茜心想整桌的辣菜尹浩都没法吃，本想替他添碗热汤，尹洵却抢先了一步。

「不能吃辣的人g嘛叫一桌川菜？」他碎念了句，脸se并不好。

尹浩轻笑，「你喜欢啊。」

「谁喜欢了？」尹洵冷斥，情绪异常烦躁，语气更是恶劣。

宋茜在一旁看着，就觉得尹浩似乎是错的，尹洵这表情看起来哪里像喜欢这些菜？

但偏偏他们兄弟相处的模式向来都这样，尹浩总是笑，尹洵总是冷着脸，有时看了她都糊涂，甚至感觉他们活在平行时空，永远对不上对方的频率。

开始用餐以後，两人交换彼此的近况，尹洵一如继往安静吃饭。

他从来不加入他们的话题。

哪怕谈论的是他。

「明天就是联合音乐会了吧？」

「嗯。」宋茜点头，看了眼对座的男孩子，又补了句：「你会来看吗？」

「当然。」尹浩g唇，「我也把邀请卡拿给妈了，她答应我，会和爸一起出席。」

下一秒，始终沉默的尹洵猛然放下碗筷，在餐桌上敲出一声巨响，宋茜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着，手一抖，勺子里的汤全洒回了碗里。

她不安地抬眼偷觑，只见尹洵面se肃穆，眸底火光盛大，是此前未见的愠怒。

尹浩却是笑着。

「??」

宋茜忽然就觉得他们不是亲兄弟。

否则怎麽会一个动了怒另一个却还笑得出来？

「我吃饱了。」

最终这场对峙是尹洵结束的。

他留下一句话和一碗吃没几口的饭，离开餐桌，把自己关进了房里。

市立音乐厅里聚集了许多政商名流及媒t记者，这场跨校联展规模盛大，宣传力度也足，x1引不少古典乐迷进场，加上校方及学生亲友，整个演奏厅几乎座无虚席。

长达三个小时的音乐盛宴即将进入尾声，垂降的红丝绒布幔缓缓升空，偌大的舞台中央摆着价值不斐的古典钢琴，暖hse的聚光灯落於琴身，衬出非凡姿态。

男孩子以一身合身剪裁的墨se西装登台，演奏厅里安静的只剩下鞋跟敲打於舞台木地板的沉沉声响，他走到琴前，向着台下满席的观众行礼，而後拉开琴椅，优雅落座。

他首先闭上眼，沉淀所有思绪，尔後抬手奏下乐章。

俄国作曲家risky-korsakov的大h蜂进行曲旋律迅即猛烈，气势磅礴万钧，激起的震撼俨若狂cha0，举目所及皆是猖狂肆意地掠夺，弹指之间，惊心动魄。

奔腾的乐章短暂进入休止符，他将双手ch0u离琴键，闭上眼默数节拍。

而後又一次落手。

野蜂急征成了浸染东方神秘的土耳其进行曲，四小节後，前曲更是完美融入後调。

尾音落下，厅内一瞬寂静，此後，掌声遍地开花。

尹洵自琴椅上起身，走至台前，深深鞠躬。

掌声止息，他直起身，看见了满席而立的观众，也看见了前排正中央座位上那唯一坐着的男人。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所有人的落座以後站起了身，转身离去。

即便获得了全世界的掌声，他依然入不了他的眼。

只是他也没期待。

尹洵回到後台，拆下领上的结，解开领扣，才正要脱下西装，门外却敲了两响。

他循声看去，推门而入的是他的指导教授宋立翔，以及另一名白发苍苍的外籍教授。

「尹洵，这是seider教授。」

seider提步上前，主动伸出手，以带着浓厚德国腔的英文自我介绍，望着他的眼底满是喜se，「你好，我是seider，很高兴见到你！」

「shawn。」尹洵礼貌回握，同样报上了名。

「刚才的表演太不可思议了！shawn，你有没有兴趣到汉诺瓦来呢？那是全世界最好的音乐学院，我能保证，在汉诺瓦，你能接受最好的教育，成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

seider开门见山地说出心中的想法，丝毫不遮掩对他琴艺的欣赏。

尹洵没想过能得到这般青睐。

从没想过。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不在他眼里。

见他没答话，宋立翔连忙出声：「尹洵，教授在问你呢。」

他回过神，唇角上扬几许，「这是我的荣幸，seider教授。」

「宋教授先前已经和我提过学校能让你提早毕业。」seider微笑着轻拍他的肩，「一个星期後，我们汉诺瓦见吧，shawn。」

「好。」

能有这样的结果，宋立翔b谁都高兴。

这孩子就该去他该去的地方，成为他该成为的模样，在光辉灿烂的舞台之上。

而不是谁的y影之下。

尹洵没把出国的事告诉任何人。

只字未提。

他利用宋茜练琴的时间跑完离校程序，在深夜里收拾行李，然後把屋里所有家电的使用方式各写了一张字条贴上，也把每个ch0u屉柜里摆了些什麽都列好清单。

打点好一切，他在黎明以前传了讯息给她：「我去德国了。」

没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