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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金城是云州最南的城市,距离南边的晏国隔江而望,两边经常进行水运贸易,因此经济颇为繁华,来往人员也更为稠密复杂,时不时,还有高眉深目的胡人出现在此处,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做些小买卖。

不过最近,人们嘴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除了那个神出鬼没至今没被抓到的采花贼,还有潇湘馆新来的舞女花绝。据说花绝刚刚成年,仍是处子之身,是潇湘馆的老板花了大价钱从京城红袖招请来的。

但没过几日,潇湘馆的老板就告知慕名而来的人,只有出价最高的十人,才能在入夜后的迎春堂瞧她舞一曲。

这要求一出,不但没赶走那些趋之若鹜的人,反而更勾起了他们的兴趣,花绝每晚的出场费,几乎要攀升到黄金千两。

这天傍晚,一位书生打扮的公子哥踏进潇湘馆,递给老板一袋银子,却没想到她瞧了眼,就用小扇掩住红唇,不好意思道:“哎呦,这位公子,五百两怕是不够的,目前出价最高的第十个人,都给了八百两白银呢。”

纪行止一愣,凤眸眯起,不冷不热地问:“于老板,你真把王女当摇钱树了?”

于慕睁大眼睛,上下仔细打量她两眼,这才认出她的身份,惶然道:“啊呀,没想到是大人大驾光临!大人快请进,请进!”

纪行止淡淡瞥她一眼,展开折扇,懒洋洋往里走。

于慕陪在她身边,本是汇报情况,声音中的喜悦却根本遮掩不住:“最近这半月,我们潇湘馆收入翻了几番,我敢打包票,花绝的名字已经全城闻名,那采花贼如果不瞎,就肯定会来的。”

“别高兴的太早,”纪行止啧了声,用扇子点了点她的肩膀:“你借她的名号赚的银子,过些日子交一半来,充进云州的财库。”

“一,一半,”于慕脸色一僵,试图商量:“大人,三成行不行?”

“六成。”

“好好好,就一半,就一半!”

等纪行止进入迎春堂,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人,这些人笑容洋溢,满面春光,交头接耳聊着什么,时不时爆出几声大笑。

纪行止不悦地皱起眉,手中的折扇烦躁地扇了两下。

虽然她担心姜菱不适应,便要求于慕让姜菱每周只跳三晚,但现在看着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她还是感觉到一股郁气冲到心头。

真是辛苦姜菱了。

半个时辰后,纪行止眉头忍不住皱成一个小山包,她紧抿着唇,心道自己担心姜菱在这里过不惯,完全是不必要的。

这人明明如鱼得水。

雕刻着艳丽花纹的告月台两边跪坐着身着青衣的琴师,纤细的手指拂过琵琶,便带来流畅优美的乐声。化名为花绝的女子一身红衣流泻,脸上覆着半张金色镂空面具,光洁的额上画了一朵妖艳的曼珠沙华,舞动间身姿蹁跹,衣摆如花瓣散开。

叮铃铃……

她赤裸的脚腕上绑了两个金铃铛,清脆的铃声伴着琴声与鼓点,一下下敲击着台下诸位的心脏,直叫人浑身战栗。

花绝未被覆盖的半张脸上化了秾丽红妆,迤逦的桃花眼尾上挑,漆黑的眼眸却慵懒地半眯,当她轻盈旋转时,本严严实实遮掩住身体的柔软衣料便随着曼妙的舞步翩飞四散,露出了金色挂饰下盈盈一握的腰肢。

台下众人紧紧盯着她,眼珠子像是要黏在她一闪而过的白皙肌肤上,纪行止脸色越来越黑,二郎腿都不翘了,慢慢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盯着她。红衣葳蕤的女子漫不经心地向下瞥了眼,似乎注意到什么,眼尾一弯,勾着唇折下腰身。

红纱垂落,暖黄的灯光落在她光裸的小腹上,映出了诱人的蜜色。

在急促的鼓声中,花绝掀起狐狸般的眼睛,眼尾染上的胭脂勾出惑人的媚色,她笑吟吟望着纪行止,慵懒起身,顺手拈起告月台边插着的月季花,在唇边触了一下,便随意抛到台下。

这轻佻的动作果然引起了骚动,在一阵不太好看的争夺过后,身着蓝色华服的男子傻笑着握住了那朵花,痴痴瞧着台上笑容肆意的女子。

纪行止脸色更难看了,她盯了男人手里的花朵一眼,又转过头,绷着脸瞪她。

花绝挑衅地冲她扬扬眉头,模仿着胡人舞姬提裙行了一礼,便转过身,潇洒地踩着遍地花瓣离开了。

在尚未消散的琴声里,于慕适时地出现在台上,笑吟吟道:“各位官人,今日花绝一舞就到此结束了,各位若不尽兴,可以两日后再来。”

“我花了一千两,就只看她跳一支舞?!”一个穿金戴银的大胡子壮汉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嚷嚷道:“不行,你把她叫出来,怎么也得陪我喝几杯酒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跟着起哄,于慕赔笑着:“我知道各位官人喜爱花绝姑娘,但这规矩是破不了的,花绝姑娘可是京都红袖招的头牌,金贵着呢,即使是我也要看她脸色,各位莫急,万一惹怒了这位祖宗,她不愿意跳可就不好了。”

“不过就是个舞姬,金贵什么,我若今晚出上一万两,你就说,她愿不愿意陪我睡?”

于慕听得冷汗都要流下来,她一边点头哈腰,一边瞄了眼坐在后面冷若冰霜的俊俏书生,感觉自己的小命都要被吓没半条:“官人说笑了,我们花绝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什么卖艺不卖身,要我看,她是没尝过……”

“住口!”忽然有人怒声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纪行止阴涔涔地看过去,发现是方才抢到花的那个蓝衣公子:“别用你的脏嘴侮辱花绝姑娘!”

“你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

见这两位爷越吵越激动,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于慕直感头疼,等她劝完架,再次看向那位大人坐的位置时,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咦,人呢?

“这位官人,”眉眼秾丽的女子斜倚在梳妆镜前,托着腮,慵懒地望着唇红齿白的冷面书生:“青楼女子的闺房,可不是随便进的地方。”

纪行止关上门,板着脸道:“你倒是轻松自在,亏我还担心你。”

“这是说的什么话?”花绝故作迷茫地挑了挑眉,摆出一副纯良表情:“我怎么听不懂呢?”

纪行止抿了抿唇,上前几步,站到了她身前。花绝仰起头瞧她,身体顺势向后躺,柔弱无骨地倚在了及腰高的桌沿上,青丝如瀑,她倦懒地眯起眼睛,涂了艳丽唇脂的红唇微微勾起。

好像妖精一般惑人。

若不是这人就是她同床共枕的妻子,纪行止都会有片刻的恍惚,认为她真的是一个名叫花绝的魅惑舞姬。

姜菱已经变成狡猾的大人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怀念从前那个又乖又好骗的小姑娘。

素白的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了出来,滑进姜菱柔顺的黑发里,解开了系在脑后的搭扣。华丽的金色面具被纪行止取下,她不悦地蹙着眉,控诉道:“我不喜欢你给别人抛花。”

之前被面具覆盖着的那半张脸终于显露出来,干干净净的,瞧起来还是她熟悉的温柔模样,纪行止心下稍定,越看越觉得比另外那半张要好看不少。

姜菱忍不住笑了下,伸手勾了下她的腰,便把人勾到了腿上:“那是给你抛的,可惜你坐着一动不动,花自然就到人家手里咯。”

“我动难道就能抢到吗?”纪行止恼火地戳了戳她的胸口,不满道:“又是膀大腰圆的大汉,又是大腹便便的富商,还有几个瞧起来年轻力壮的公子哥,你魅力不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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