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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十岁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当然,那时候她还不叫茉莉。
她的母亲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妾室,十分疼爱她,在和人贩子争抢过程中,被人贩子当场打死。
唯一挂念的亲人死在她面前,已经够让她精神失常了。后来吃不饱穿不暖,加上有时人贩子不高兴就抽她几鞭,恐惧的情绪时常占据大脑,记忆便开始模糊错乱,渐渐地,自己也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但若得了空暇,脑中还是会在不断闪过逃跑的念头。
这种念头不算强烈,顶多是飞虫掠过水面的轻轻一落。
茉莉不会干活,辗转几次没能卖出去,两年后和牲畜关在一起,丢出去贱卖。
直到那一天,天气非常好的一天。
明媚,夺目。
即使是关在笼子里,她也忍不住抓着栏杆往外瞧,虽然那种吸引力只让她看了几眼就又坐了回去。
她就呆呆地坐在那里,静等时间流逝,这已经是她的生活常态里活得最惬意的时刻了。
然后,就来了个女孩——当然,她现在已经记不得了。
旁人看来不过是一件小到可以忘记的事,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真真假假,谁又能保证自己真的记得清?不过因为它成了回忆,再添上一些虚妄,以此安慰自己空虚的灵魂。
所以大多人喜欢为了美化,选择将其捏造,但总有人会傻得这般……实在。
她看到那个女孩被人带进角落,很快又出来了,眼神变化得很明显,以至于她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跟她差不多,无非是买卖人口。
只不过,那个中年男人似乎有着更为隐秘的特殊癖好。
再后来,茉莉和她对视了。
她想了想,对那个女孩做了个口型,只有两个字——
快——跑——
有些东西确实忘了,但从小印在深处的本性还在。
然后那个女孩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般,朝她跑了过来。茉莉觉得可能是自己意思没表达清楚,又或者其他什么……不过,那都不是她能关心能插手的事了——那个女孩很快就被带走了。
茉莉又开始发呆了,但是心里还在咀嚼刚刚的话——如果她让别人跑掉,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如此?
很快就有人把她买走了。
趁着路上看管不严的时候,她跑掉了。
她身上没钱,没有遇到好心人也没有赚钱的本事,于是她学会了偷。
先开始偷不到,挨了几顿打,饿了就和狗抢食;有时候抢来一个烂苹果,啃得急了,牙龈出血了也不在意;后来熟练了,但偷得不多,只管把自己喂饱就可以。
茉莉想,就这样漫无目的,草草了结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九岁之后便没人教她新的东西,偶尔嘴里能念起一首歌谣,在落脚的破庙里唱给流浪狗听。似乎是母亲教她的,但她已经忘记细节了,反正对她的生存来讲无关紧要,记得记不得都无所谓——“母亲”成了一个生涩的读音,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了。
她不期待变化了。她已经这样过了叁年。
后来,她又偷了谁的钱?随便了。她只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用那笔钱买上一份吃食,就晕倒在了某家人的门口。
晕倒前,她觉得自己多半会被打死,然后被丢到一个臭烘烘的地方。
再醒来时,自己竟然躺在棉絮上——她早已忘记躺在床上是什么感觉了。
茉莉一骨碌爬了起来,然后闻到了空气中的中药味,她警惕地缩在角落里,看着坐在不远处的老婆婆,动作不是攻击,而是防守。
等到固定好动作,她又有些蔫了——太饿了。身体根本使不上力气。
柳淑对着她和蔼一笑,“姑娘,你醒了?刚才见你晕倒在我家门口,就把你带回来了。大夫瞧过了,没什么其他毛病,说是太饿了。正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若是不介意,你也来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家是不是?”
不管是不是善意的邀请,她都没法拒绝——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哦对了,我姓柳,叫柳淑。你可以叫我柳婆婆。”
随后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他手里正抱着一捆柴从门口过,路过的时候叫了柳淑一声奶奶,又看了她一眼,点头致意。
“走吧,孩子。”
茉莉坐到桌子前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干净了,指甲里的污垢也不见了。这让她轻松了不少,至少不会用一只脏手去抓别人的饭菜。
她的手正碰上碗沿,就被柳淑拉了回来。“姑娘不用筷子吗?”
茉莉摇头。
柳淑看了她一眼,又问,“那你姓氏名谁家住何处?”
茉莉又是摇头。
后来,她就在这里住下了,被按下暂停键的九岁也开始了。
九岁之后的空白被人用同样的岁月一一补齐——尽管来得晚了,但它依旧来了。
待她跟着识字,懂得了字的含义后,柳淑便让她为自己取个名字,茉莉不肯,而是让柳淑帮她想一个。
“外面的茉莉花开得正好,寓意质朴纯洁,便叫茉莉好不好?至于姓嘛……你也可以跟着我们姓柳。”
“茉莉……好啊,我就叫茉莉了。”茉莉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活泼开朗,明媚动人。她想了想,又说,“我就叫茉莉。”
意思是不要柳这个姓。
都姓柳了,那她和柳成卓不就是哥哥妹妹的关系了吗,她才不要柳成卓只把她当妹妹。
“都依你。”柳淑慈爱地摸了摸茉莉的头发,偏过头去低声咳嗽着。
“柳婆婆,还是快进屋吧。”茉莉赶紧给她披上外套,牵着她回屋。
柳淑的身体不太好,每天吃饭前都要喝上一碗中药。柳成卓白日里出去砍柴,累了就在街边摆摊代写字画,她则跟着柳淑一同做绣品,赚得的钱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开销——主要是药钱太贵。
想到他们平日里如此拮据,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她请了大夫,心里便感动得一塌糊涂。
“没事。老毛病了。”
柳淑回到屋里坐下,又开始了针线活。茉莉让柳淑别太操劳,去厨房熬药了。等到她端着药回来时,柳淑已经倒在了地上。
大夫问诊后开了药,茉莉便拿着药方去仁药堂抓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这次怎么那么贵?”茉莉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心里有些没底。
“你也不看看这药方上都写的什么。”吕咏瞥了她一眼,“还抓不抓?”
“抓……就不能便宜点吗?”
“给你便宜,那我赚什么?不买就让开——”吕咏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茉莉一咬牙,“买——我买!”
柳成卓回家的时候才得知这个消息,他和茉莉服侍着柳淑歇下后开始熬夜赶工。一个写字画,一个绣荷包。
但是相应地,灯油钱也要增加了。
两人四处赚钱奔波,不怕累不怕苦,只要给钱就干。持续了半个月,却凑不出半副药钱,还有的活做下来,却是被拖欠着不给工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叁年没偷过东西的茉莉动了偷的念头,尽管她知道偷是不对的。
但当柳淑的咳嗽声在她耳边响起时,那点犹豫便烟消云散了。她想了想,那就去偷富人的钱吧,反正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损失。
偷了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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