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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句话可说得上无礼至极,李云昭闻言却不动怒,只淡淡一笑。她气定神闲地立在这异族女子面前,轻风动裾,飘飘若仙。这样温文潇洒又隐有睥睨傲视的神态,还真是和那人……十足肖似。异族人打量着李云昭,越看越是怒气填膺,蓦地恶念丛生,呼的一掌朝李云昭急拍而来。李云昭早有准备,左手挣脱李存礼在他肩头一推,手掌转了一个圈子与异族人对上。两掌甫一相交,李云昭便觉此人劲力雄浑,有如排山倒海,也不欲同她硬拼,手腕回勾,将她掌力卸开。这一招寓攻于守,一勾之中蓄有回力,异族人只觉一股大力扑面而来,自己攻去的掌风与李云昭掌风迭加。这一下来得好快,异族人念头未转,右手权杖一点地,纵身窜出数丈高,将这一下避过。喀喇喇一声响,地上青砖被这一杖凿碎了好几块。权杖上盘桓的白焰沉沉浮浮,蜷缩成一团后黯淡下去。异族人略有大意,险些输在李云昭手上,又惊又怒,人未落地手掌一翻,拿住了她的左手手腕,李云昭左掌前伸,异族人右掌便后缩,李云昭若是回夺,她便跟进,两人手掌似用极粘胶水粘住了一般。李云昭心中一凛:按照常理,一人身子临空,失了凭借,那已是处于必败之地,但对方功力远胜于己,不能以常理推断。她左手一挥,想将异族人甩脱出去。那异族人猜中她的心思,右掌不绝寻暇抵隙,戳向她双目。李云昭支持片刻,已是额头见汗,异族人体态轻盈,但终究是一个成年女子的重量,压得她左臂格格作响,如欲断折。她还需应付异族人暴风骤雨般迅捷猛烈的攻击,右手递出的剑招逐渐无力。李存礼被李云昭甩出几步,呆了一呆稳定身形后拔剑朝异族人刺去。异族人身在半空,一掌与李云昭粘连,避无可避,轻轻向后一纵落地,提起权杖向下一挥击向李存礼天灵盖。李云昭手臂上一轻,心中大感气竭,但知李存礼武功更是不如,右手翻腕横剑代他架开了这一击。李存礼在她腰上一托,两人一道飘开数步。异族人也不乘胜追击,道:“如何?”她语调中能听出几分欢欣得意之情,但脸上神色仍是恬淡沉静,颇为违和。李云昭抱拳行礼,“前辈武功卓绝,晚辈甘拜下风。不过多阔霍前辈长我数百春秋,如此以大欺小,未免胜之不武了罢?”她不出手还好,一出手便暴露了身份。这样浑厚的功力,当世可没有几人能与之媲美。多阔霍嗤笑道:“你们汉人真是巧舌如簧。我契丹人为羯人所残杀,为鲜卑人所胁迫,东逃西窜,苦不堪言。大唐繁荣之时,你们汉人武功极盛,不知杀了我契丹多少勇士,掳了我契丹多少妇女,现今你们汉人武功不行了,我契丹反过来攻杀你们,便是胜之不武了?本座只有一个,你们却有两人,你们以多围少,本座可没什么异议啊。”她抬起权杖,朝李云昭方向虚点两下,并未运用内力。李存礼一脸戒备地持剑拦在李云昭身前。多阔霍横了他一眼,“哼哼,真是小家子气,本座何等身份,岂能做那偷袭的小人伎俩?臭小子,一边凉快去,想要殉情也不急于这一时。李云昭,使出李明达教你的功夫罢,本座倒要看看你得了她几分真传。”她也不等李云昭答话,举起手中权杖,一招“天似穹庐”,往李云昭剑身上疾点。李云昭明知不敌,然而不能不应,长剑抖动,往她肩头刺去。多阔霍沉肩缩手,回杖横扫。李云昭踏着“逍遥游”步法,身随剑走,如电光般游到了对手身后,脚步未定,剑招先到。多阔霍却不回身,倒转权杖,一式“月明光光”,将叁四十斤的权杖舞成一团银光,劈头盖脑朝李云昭砸来。猛听得当的一声响,剑杖相交,剑身被权杖压弯几分,待多阔霍收回权杖,剑身立时恢复原状。多阔霍“哦”了一声,微微惊异。她这权杖取材于木叶山1,乃是多种特异金属与天外陨铁混合制成,削铁如切豆腐,打石如敲棉花,不论多么锋利的兵刃,遇之立折。李云昭的紫霄剑本身便是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神兵利刃,又兼她施展开离歌诀中的“采采芣苢”,内力往复回环,有如白云行空,飘然轻快而绵绵不绝,将多阔霍的功力化解了大半。但终究有一部分功力被她生受下,压得她眼前金星直冒,一条手臂几乎提不起来。她见多阔霍又是一杖落下,自己无力招架躲闪,双眼凝视对方手中权杖带起的寒芒,顷刻之间,思潮翻涌。佛塔外风声如啸、松涛似海,她心中也如风浪中一叶轻舟起伏不定,二十五年来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此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江湖险恶,多少霜雪风雨也倾轧不住,不想繁霜昼下,英苕春落,人生还似一梦中。她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李存礼大急,奋不顾身拦在了她的身前。多阔霍杖端刚要碰到他胸口衣衫,硬生生凝住不发,喝道:“滚开!”李存礼知晓自己与岐王联手也不是这女人的对手,索性把心一横,昂首道:“你想动她,不妨先把我杀了!”在短暂的静默之后,李云昭缓缓道:“你不必……”“好,那本座便成全了你的心意!”多阔霍不与他们废话,凶性大发,提起钢杖,便向李存礼胸口刺将下去。突然间有叁箭分上中下叁路,朝多阔霍疾射而来,妙的是叁箭发出有先后,但射箭之人手法快捷,叁箭竟似一道发出。多阔霍回杖击飞了两箭,单手潜运掌力虚虚控住箭尖,那箭在距离她掌心两寸之处剧烈抖动,最后偃旗息鼓。多阔霍捉住那支箭一瞧,神色骤变,不禁抬头望去。中空的塔顶上赫然站着一个背负弓箭的人影。这人似有似无,若往若还,全身白色衣衫衬着星月清辉,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多阔霍道:“是你。”她语气惶急,显见对此人极为忌惮。那人纵身轻跃,从半空中冉冉而下。本来她自由落下,自然会极快地堕向地面,但她取下缠在手腕上的拂尘,拍向地下,生出一股强大的反激之力,正与她下堕之势抵消,整个人缓缓而落。这拂尘上真气激荡之力,委实非同小可。当她走过李云昭身边时,李云昭似认出了她,喜道:“阿姐!”那白衫人脚步一顿,颔首示意,并未否认。李云昭微微一愣。“本宫早就说过,你锋芒太露,贡高我慢之气极盛,器小易盈。胜过一个小辈英才便沾沾自喜,实在没有一教尊长、执牛耳者的风度呵。”白衫人一边奚落着多阔霍,一边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多阔霍向前疾扑,疾若列缺霹雳,也不见白衫人如何行动,飘飘然避开了这一击。白衫人微微一哂:“你只剩这点本事么?那些法术咒诀尽管使出来,让我瞧瞧这些年你有多大长进。”多阔霍脸色古怪,又是惊恐,又是气愤,神秘高雅的女神风华荡然无存。猫眼石和天青石缀成的饰品在长袍下摆上闪烁着错杂明丽的彩芒,她的心头却像被沉沉暮色笼罩住了。她愤恨道:“李明达,你还是这样傲慢。”一月之前,长安光复;十日之前,洛阳光复。2可是这座城里的百姓再也没法听到这些鼓舞人心的消息了。是他们用生命守卫着睢阳,牵制住了十几万叛军,阻拦住敌人南下江淮的脚步,为唐王朝的反击争取了时间。

李明达踮着脚走着,遍地的尸骨让她几乎没有落脚之处。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叁日前睢阳陷落时被杀害的军民,和新牺牲的军士的尸骨一层一层堆迭,他们有的是世家的子弟,有的是平民的儿郎,到最后枯草不分士庶贵贱地将他们缠织着。我父魂魄在漠北,流沙走石狂风催。其日如煎,其月如烩。漠北不可居,何日来归?漠北不可居,何日来归?我母手足在高岩,再无妙手补苍天。其峰巍巍,其水绵绵。高岩不可居,何日来还?高岩不可居,何日来还?3李明达轻声吟唱着自南诏学来的葬歌,城池内寻常人不可见的怨气与死气在逐渐消散。“从周,”她唤来同她一起来的河南节度使张镐,“找人将尸体都好好安葬,久恐有变。那个一直在阻拦咱们向睢阳援兵的人,你确定还在城里么?”张镐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便自己找了上来。多阔霍似乎一点不关心自己的盟友被唐军打得狼狈而逃,纤瘦峭拔的身影立在城墙最高处,疏淡得像夕阳渐落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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