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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甚至感觉自己的眼前蒙了一层黑雾,对周围的景物总是看不真切。
这条小巷比之周道如砥的万妖街显得愈发拥挤,堪堪两叁个人并道而行,破败不堪的房屋四面通风,风声呜鸣更显凄厉;地面坑洼不平、积满污水,一不留神便会踩一脚淤泥,就连小草都不愿在此落脚生根,环境极为恶劣。
但更为诡异的是,本该喧嚣吵杂的贫民窟此时空无一妖,全都不见了踪影。
凌蝶儿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去。
再往前,道路稍微宽敞了些,虽仍比不上阳关大道,但总算是能供一辆小型马车通行;再往前走些,耳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孩童尖细的声音尤为醒耳,穿过层层房屋顺着风传了过来。
凌蝶儿顺声行去,霍然间,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小型的广场建在贫民窟的正中央,虽难登大雅之堂,但胜在地面还算平坦宽敞。
约有数百衣衫褴褛的妖手上正拿着盛物的器具整齐地排着队,而他们的面前站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妖,摆着一张长桌正在布粥。
察觉到有不速之客的来访,为首的妖警觉地抬起头看向她,待看清她的面容时才有一瞬的错愕。
凌蝶儿也惊讶地看着他:路闲溪,他怎么会在这里?
路闲溪对着身边的鹿妖低语几句,便递过粥勺向她走来。
他低下头拱起手说道:“见过……”
“蝶姑娘。”凌蝶儿抢先回道。
看着他诧异的目光,凌蝶儿眨了眨眼,笑着回道:“叫我蝶姑娘便好。”
路闲溪压下心中的悸动,垂眸说道:“是,蝶姑娘。”
“你们这是在,布粥?”凌蝶儿看向正在忙碌的鹿妖,“不愧为食素族之首的鹿族,乐善好施、济弱扶倾。”
路闲溪抬起眼眸看着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凌蝶儿弯起了眼:“我先前还在为此头疼,如今倒是有了思路,谢过路兄。”
路闲溪摇了摇头:“若是能助蝶姑娘一臂之力,于路某来说便是叁生有幸。”
身边不时传来或好奇或探究的视线,路闲溪侧身挡在了她面前,将她护了起来:“此地妖多眼杂,不如换地再叙。”
凌蝶儿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与距离,眉眼含笑地点了点头:“那便劳烦路兄带路了。”
路闲溪笑了笑,转身领着她往里走去,他眉心微蹙,冷着脸心想:禁军统领,柳闻辞。
看着路闲溪轻车熟路的模样,凌蝶儿皱了皱眉,他贵为九大家族之一的鹿族族长,为何会对贫民窟如此熟悉。
路闲溪带着她来到了贫民窟深处的一所小院前,比起其他房屋的脏乱破败,这里倒是干净整洁的多。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他推开了门,对着凌蝶儿说道:“蝶姑娘,请。”
凌蝶儿笑着点了点头,抬步走进屋内,路闲溪跟在她的身后,轻轻合上了木门。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四周,这间小院虽面积不大,但五应俱全且精致,该有的家具一件不落,显然被其主用心安排。
“蝶姑娘不必拘束,随意便可。”路闲溪看着她的背影,柔声说道。
凌蝶儿笑了笑,状似无意地开口说道:“想不到路兄身份如此高贵,但在贫民窟中竟还有这样的一处住所。”
“因为路某原本就住在这里,”路闲溪看着她,“妖都繁华多变,一朝不慎便会落下云台,成为弃子。但贫民窟中不仅仅只有那些弃子,更多的是被拐卖来的奴隶与走投无路的流民。”
“路某曾经便是其中之一。”路闲溪看着蓦然转身的凌蝶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抱歉,我失言了。”凌蝶儿愧疚地看着他。
路闲溪摇了摇头,带着她走进室内:“蝶姑娘不必介怀,早已是过去之事。”
然而就在凌蝶儿快要跨过门槛之时,那门槛却仿佛忽然长高一般拦住了她的脚步。凌蝶儿一时不慎,身形不稳,小声地惊呼着往前扑去。
路闲溪立刻回头,伸出手稳稳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啪嗒——”竹片与木板的撞击声应时地在地面上响起。
“蝶姑娘可有哪里受伤?”温热的呼吸从头顶传来,凌蝶儿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双浅青色的鹿瞳中正泛起担忧的情愫。
她忙不迭地从他怀中退出,弯下腰捡起那掉在地上的竹片:“抱歉,我……”
然而就在她无意间瞟过那竹片上的字时却忽然话音一顿,难以置信地瞳孔微张。那片竹片上有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蝶”字,这无一不在昭示着它的身份。
刻这个字的人显然当时刻技还很稚嫩,笔触一深一浅。但它显然被很精心地保存了下来,苍翠欲滴,不见一处磕损。
她只一眼便看出这是她第一次刻字时留下的竹片,她对此极为珍重,一直将它放在储物戒中。但储物戒如今已经被阿清放置好,又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凌蝶儿收敛情绪,将竹片交到了路闲溪手中:“路兄,你的竹片。”
“多谢蝶姑娘,”路闲溪收回竹片,他看着它的目光极为温和眷恋,“这竹片伴路某两万余年,早已与路某密不可分。”
可这竹片自它被刻时起距今明明才十余年,凌蝶儿笑了笑:“路兄重情。”
路闲溪看着她,清澈的鹿瞳中却晦暗难明:“不及蝶姑娘。”
“天色不早,茈萝他们怕是要等急了,”凌蝶儿笑着看他,“不知可否劳烦路兄将蝶儿送出去?”此地不宜久留。
“自然,蝶姑娘请。”路闲溪笑了笑,带着她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时,脸上挂着的浅笑却骤然间荡然无存,浅青色的鹿瞳中压抑着狂风骤雨。
若是初遇之时只是熟悉,再遇之时只是怀疑,而此时他已全然确定,她就是她。
路闲溪隐在白纱之下的手青筋暴起,目光冰冷得如有实质,她分明说过只要她看见这片竹片便会再次认出他来,可她如今却全然忘却,这两万余年来苦苦等待的只有他自己。
凌蝶儿面色深沉地看着路闲溪腰间那抹若隐若现的青色,这竹片为何会在他的手上,又为何能够越过时间来到她面前。
还有阿清,他们初遇时他分明是一只妖力全无的小狐狸,那他身为妖又是如何跨越结界进入那浮幻秘境?
她微微皱起了眉,这细细回想起来倒是与师父那枚玉佩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显然比那枚玉佩所蕴含的神力具有更为震天撼地的妖力。
或许虎族与蛇族觊觎的不仅仅只有那至高无上的王位,更有那磅礴汹涌、足以翻天覆地的无边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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