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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温坤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她的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在翻完最后一页后,她已经大概能够理清一些思路。
温锦云哄温清司睡着了才过来,大晚上的聚会喜庆日子,温华匆匆忙忙就要离开,还带着温沚赫离开了,结果两个人都受了伤。
温华抱着她上救护车直奔仁和医院这件事已经在家里流传了,方晚的存在怕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长辈那边怎么说?”温锦云端坐,率先发问。
温坤及后仰,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微微晃动,面色平淡无波:“他们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未雨绸缪。”
“这些事镜一也会处理好的,您还不相信他嘛。”温锦云笑,撩了撩今年长长的头发,“说起来温相智那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把长辈规矩放在眼里了。”
温坤及垂眸,缓缓眨眼,已经皮肉松弛的手指上布满皱纹,那是岁月的痕迹。
时间从来不会偏爱任何人,就像死亡终将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或早或晚。
“温相智……也不重要,如果她不愿意听从温氏的规矩,觉得愚昧落后,觉得都不及她伟大的爱情,那么她最好也能将温氏对她从小到大的付出给偿还回来,并且回到她父亲家里去。蒋相智这个名字也还是很好听的。”温坤及淡淡开口。
温锦云看了她一会儿,嘴角的笑容收敛些许。
温坤及双手放在扶手上,指尖来回轻敲又仿佛无意识地抚摸着,像是在思考什么事,目光变得茫然涣散。
其实家族内女性基本上都以温坤及女士为偶像,包括现在京勇市大部分的女企业家都是如此标准。
温坤及这个名字,哪怕她不是温氏的人,也依旧分量十足,她能在还是一片迷雾的未来中嗅到风向而精准投资,并且长期从事慈善等众多国家项目,就足以令人尊敬。
那个时候的女人对温坤及的态度是两极分化的。
羡慕。
嫉妒。
因为这个女人太优秀,而她们如此暗淡便嫉妒。
因为她什么都没做错,仅仅是因为不想像她们一样成为豪门中的金丝雀而嫉妒。
因为她的美太过特性独立,所以那些女人嫉妒。
一边嫉妒诋毁,认为女人还是应该相夫教子,孝顺公婆不抛头露面,家和万事兴,一边又渴望成为她、取代她、超越她。
李决楚这个名字,是她一生中的污点。
甚至成为了那些肤浅男人女人攻击她的手段。
一个女人的坏名声,一半来自于得不到她的男人,另一半来自于不如她的女人。
“再怎么能赚钱又有什么用呢?连家里的男人都看不住,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了。”
其实温坤及记不得原话了,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她们不能赚钱,也同样看不住男人。
她们的思维从一开始就错了,男人这种生物是很自私多变的,只要他们想,哪怕是一坨屎他们都会吃下去。
如果你要为了迎合他而不断质疑改变自己,那么在地狱中受折磨的永远都是你自己,而不稳定的因素则永远都不会变动。
今年李决楚也曾在疗养院堵到过她一次。
说实话到现在温坤及都无法理解李决楚何必对她执着,毕竟两个人一个六十八岁了,一个六十五岁,早就不是什么谈情说爱宣誓永远的年纪了。
这个年纪,哪怕明天就会死,温坤及也绝对不会有不舍。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两个老年人坐在病房内的沙发上,面对面,阳光铺满了房间。
温坤及淡定地喝茶,看着李决楚那仍然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儒雅俊美余韵的容颜,还有那局促紧张的动作,手指交握之间,指间不断来回摩擦。
这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两个人在长辈的强硬凑合下见面,温坤及面见这个传闻中脏抹布一样,甚至放言嫌弃她年龄过大的花花公子。
但那个时候他对她一见钟情,紧张得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金灿灿的光在他那张精雕细琢的俊脸上覆盖上一层暖意,而那双眼睛有种不服管教的大型犬在一瞬间看见自己命中注定的主人一样的宿命感,可爱的瞳孔紧缩又微微放大。
也是这样,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朝她伸手,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那个时候温坤及看着他这张不知所措又忍不住爱意萌动的脸,满头乱绪倒是平静下来,仿佛波浪归缓,渐渐都捋成一条笔直清晰的线。
当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结婚生子是她人生之中必须要完成的任务,那么生下来的孩子能够继承李决楚的美貌也不错——这是他唯一的优点。】
反正这个阶级的男人,除了她爸,她还没有听说哪个男人没在外面有个小三小四。
而后,在他们交往三个月之中,李决楚表现得很幼稚,但他的确斩断了所有的花花草草。
在他终于得到她的首肯可以跟她上床的时候,他们正在酒店里吃烛光晚餐。
温坤及小口地吃着牛排,看都没看他一眼,却说出一句让李决楚差点萎掉的话。
她说:“亲密关系?可以,麻烦你把你的体检报告拿来,尤其是性方面的疾病检查。”
如她所愿的,温华的确完美地继承了李决楚的容颜。
然而温坤及还是低估了李决楚的“恶”,低估到哪怕她把温华送到到了她父亲那里,都会被李决楚“毁掉”。
成长与人性的恶,这两者从来不能割裂开来谈论,不会因为这个人年岁还小就认定他没有坏心,更不会因为他年长,就觉得他一定和蔼可亲。
而温华的“恶”,与李决楚有着直接且决定性的关系。
“我应该已经说过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了吧?”她说。
李决楚搓手,眉眼低下去,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她:“儿子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已经知错这么多年了,也想弥补,可是你们娘俩都不肯给我机会……”
“李先生,男人的悔过于我而言是不会有任何意义的,有意义的是那些能够一直被我所抓住东西,金钱权力、知识、开拓的眼界……至于镜一……”温坤及冷笑,“他能不能原谅你的话,那是他的事,但如果他愿意,那也他不能说是我儿子了。”
“他……”李决楚一面对温坤及就容易败下阵来,毫无气势,“他这些年不是很好吗……”
“那是因为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父亲!”温坤及忍不住拿起杯子往他身上砸,“你见过他整夜失眠嚎叫吗?!你见过他干呕在床上出大汗颤抖吗?!你见过他晕倒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抽搐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认识你嫁给你生出他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当初我就应该坚定自己!哪怕以死相逼都不要嫁给你!”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温坤及已经厌倦了李决楚的“幼稚”。
那种幼稚让他无法承担一个身为真正的“父亲”的职责,甚至无法“长大”。
温坤及撑着头,食指在大阳穴周围转动,目光停留在资料上:“你上次元旦看见她了,觉得她怎么样?”
温锦云思考了会,微微点头:“还不错,很大方。”
“跟在年九逸身边这么多年,名声在外,不‘大方’怕也难以承受那些侮辱性词汇吧。”
“也许吧,不过她确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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