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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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盼看到这个人的脸一瞬间就冒出了这句话。
也许是常盼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让那个人也有点厌恶, 对方站在半步远的距离,抱着手臂,盯着常盼那张比她自己好看不知道多少倍的脸,说了句真巧。
“谁跟你巧。”常盼都懒得看常夏了, 她转过身体, 对着洗手台的镜子照照, 看上去一点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被常家接回去养了这么多年,常夏倒是没最初那么面黄肌瘦了, 白了不少,但即便富养养了这么多年,她身上还是有一股怎么都洗不掉的土气,说不出来到底因为什么,穿的衣服都是价格蹭蹭蹭堆上去的,配饰也是,站在那儿总让人觉得那里不对。
她的五官不怎么像常金文,跟许涵倒是有八分相像,有点软弱的柔, 但许涵即便有点神经兮兮但身上的气度还在, 那种十年二十年家里培养出来的气质, 即便柔弱,看上去也有不输阵的气场, 可常夏就不一样了, 她画的妆也不差,站却永远站不直,这些年被许涵强硬的掰也没什么用, 她总是刚开始挺直脊背,下一刻又松懈下来, 有点卑躬屈膝,但这种卑躬屈膝下一刻会消失,反反覆复的,还是会让人觉得上不得台面。
即便她现在的性格比以前好了不少,不再是唯唯诺诺的那种,也会出来跟人玩儿了。
常盼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常夏几次,她根本就不想见到常家的任何人,当年从禄县回来,她一下火车,出站口等着的就是外婆,至于是谁通知的,不用想就知道。
从这种连辞职都要申请好几个月的职业来看,方游的筹谋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常盼不知道她到底跟外婆说了什么,她这么多年生活的所有费用像是充裕的可怕,即便现在她有足够的能力赚钱,也没有断过。她也想过去问老人家,可是横插在心里的那根刺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越扎越深,偶尔不经意的想到,都要怔怔好久。
常金文对她回来倒是没有干涉,左右常盼没进他家门,对常盼跟外婆住在一起反应最激烈的反而是许涵女士,她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急匆匆的赶来了,看到那鸠占鹊巢好多年却还是泰然自若的女孩,气的连表面的涵养也要丢掉了,常盼看着她那张好看的脸气成这样就觉得解气,她一向没什么良心,愧疚感更是没有。
唯一一点无关感激的爱慕之情被那个人毫不留情的推拒,所以仅剩的那点对外婆的感激倒是无限放大,隐隐有一种扩大到目中无人的状态。
目中无人的常盼把许涵当做空气,她悠然自得的站在阳台浇花,顺便拿剪刀去剪睡着的老猫的胡须,好像旁人对她存在的反对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反正外婆对我很好,不会把我赶出去的,如果她要把我赶出去,那也没关系。
人生中第一次的喜欢被光阴催成了利剑,她被刺的满身伤口,却没有因此而衰落,反而无所畏惧,她想:“反正好死不如赖活着。”
许涵女士对亲妈的决定反抗了好长的一段的时间,但终究敌不过老人家的坚硬的态度,她对这个母亲任性中透漏着畏惧,即便她都要年近五十,在亲妈面前依旧跟当年不顾一切要嫁给有伤人前科的穷小子常金文一样的心虚。
心虚中带着不畏惧,矛盾又愧疚。
以至于次次的对峙都变成落荒而逃,而被许涵带过来的常夏总是静默的站在一边,她亲妈在跟她亲外婆大吼大叫,她的目光就盯着阳台背对着她们的常盼,对方像是根本不被影响,还哼着轻快的歌,卧在一边的猫被她剪胡须的动作激怒伸爪子要挠,却被常盼提溜住了脖子,不停的挣扎。
常盼和常夏。
听起来倒是挺像姐妹的,常夏在走丢之前叫什么,她自己都忘了,她问过许涵,许涵似乎也忘了,求助似的看向一边看报纸的常金文,她的生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一天到晚有做不完的事情,好像唯一的一点温情都给了她的亲妈,连对她这个寻觅多年的女儿,也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好像只是完成妻子的一个心愿,根本不必为这个心愿投注更多的感情,听到许涵的求助,也只是淡淡的说,“夏天出生的,你妈喜欢夏天,就叫常夏。”
正儿八经的敷衍。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别人叫她小夏,这个名字像是她过去灰暗记忆的一个代名词,因为被人贩子卖到深山的时候也是夏天,买她的那户人家也叫她小夏,落后的山区,朴实的两个字听起来好听,其实藏在这两个字下的都是无尽的麻木,干不完的活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她害怕长大,害怕被轻易的嫁娶,婚姻在那个地方低贱的不像话,更别提什么爱情,喜欢都是麻木,循规蹈矩的繁衍,交流来交流去无非是要如何过日子,比天大的喜事也就是谁家生了儿子。
那样的日子她过了十多年,以至于常金文站在她面前说他是她父亲的时候,她一瞬间就泪流满面了。
几乎要淡忘的记忆好像一下子深刻起来,她固执保留的那点微小的,甚至只能证明她不是天生属于这个贫瘠地方的记忆终于让她顺利的逃离了。
可惜外面的世界好大,不如说是她曾经居于的世界过于精彩,衬的被锁在深山的她无知的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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