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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确能让人感到忌惮。”
佳珲摇头,“你的语言不严谨,安巴灵武。忌惮不是用在盟友身上的。”
“是吗?”玉兰要考虑的事情更多,恐怕不会像她这般良实。北堂岑又坐起身,将右腿收回来,身子下压,听见两声清脆的弹响,感到大胯舒服多了,“希望日后我能严谨——那天我说,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龙马希望你和玉兰也能稳定下来,过平静的生活。”
“平静。”佳珲咀嚼着这两个字,“为什么是静?我不明白。”她拎上茶壶起身,坐到北堂岑的床边,用手蘸了茶汤,在自己的手心比划“静的右边是争,争就是抢。稳的右边是急,急就会乱。定的下面是走,走就会动。这些都不像你所说的。”
茶汤滴在被褥上,眼瞧着要湿一大片,北堂岑‘啧’一声,低头擦拭。佳珲这人不讲究,分明来做客,还把人家休息的地方搞得乱糟糟的。
官话到底还是陌生,佳珲说着说着就不自知地换回母语,“空猗曾经预言了先王的宿命,说她会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焚毁。曾经我们都以为那火焰是你的厄涅,她从寂静的夜中来,她的刀锋所向升腾起两团稠密的火云。那时所有人都说,是阿布卡赫派火神红疣化为凡俗之身,来阻拦先王,挽回她将犯的错。她是和尔吉安追所诞下的人王,当恶神的暴雪来临时,她应当献上所有的一切,挽回诸天神女的庇佑。所以先王扒去红疣的人皮,将她谴回十三层天的白山盛殿,那是她来的地方。先王说我们经受的苦难已经足够多,这世间依托着一口巨大的胞宫而存在,那里有着无尽的生命和永不枯竭的力量,那是前人所没有到达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到达。无论是神或人,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拦我们的前路——”
她的怒容倏忽显现。
迅疾如电,北堂岑扣住佳珲的咽喉,将她摁倒身前。万事万物都有周期,心脏的节律亦复如是,钝力重击前胸,确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使得心房异位,收缩能力丧失,最终停搏。她的面色将呈现短暂的苍白,随即因为窒息而青紫,脉搏陡然而下,心音戛然而止。
一秒、两秒。北堂岑臂膀上的青筋鼓动不息,骤然凸起的血脉为臂环所困,带来细微的痹痛与木然。晦暗的双眼闪烁不定,神门两道长筋隆起,腕骨底端一道深刻的凹槽。
“直到红疣再次出现。”
北堂岑打出那可能致命的一拳。
说实话,很有些痛。佳珲咬着牙吭一声,前额的青筋弹动,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口长气。她缓了一会儿,揭开衣服看了看。还好,完美的形状犹在,仍然是凸出来的,没被她砸得凹进去。
“龙马让我败得很彻底,在毁掉我厄涅之后,差点也毁掉我。雪原上多的是悄无声息的死亡,无人从中获益,也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来,就只是被吞没而已。我希望龙马也能那样死去。”北堂岑始终不愿承认牧笃里牦林是有魄力的领袖、悍勇的人王,哪怕她知道实事就是如此。“那天我看见最后一个人消失在山凹之间,她的巨鹘祝在空中盘旋,不停地逼近太阳。她也看见了。”
“她是在那一刻停止征战的,弯刀脱手,她就仰面躺在雪地上,折断的肋骨扎进我的大腿,这个位置。”北堂岑握住佳珲的手,摁在自己左腿内侧,“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我将刀插进她的胸口,往下,剖开了肝脏、胃袋,切断了她的腰椎。那是很清脆的一声,而她只是沉默地望着天。”
“她已经获得了所有她想要的,你带着她的子民朝着你们所谓生生不息的远方离去了,去你口中那永不枯竭的胞宫——那叫海,蠢货,你们现在定居在资源丰富的临海之地。那是海水,尝起来又咸又苦,不是羊水,也不是眼泪。海的月经叫潮汐,蛮子,‘间’字里头是‘日’不是‘月’——她的幼女彼时也已回归母神的怀抱,将在十三层天上与她重逢。她已经什么都拥有了,自然不需要再战斗。”北堂岑凝眉望着佳珲,波光粼粼的眼底闪烁着某种难以忘怀的情愫,她忽然就笑了,轻轻摇着头,眼泪突破心防直滚而下。“所以那时一切都停下了。所有血腥的、残酷的屠戮在这片贫瘠的大地上戛然而止,她用她的血浇熄我的仇恨,结束你们为了求存而挑起的氏族仇杀。然后她就用那种满足的神情告诉我,我所想要的不复存在,我所拥有的也尽数失去,是我辜负了厄涅,她说我的厄涅因而死得毫无价值。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她总是在寂静的深夜拍响那只战鼓,将我从营帐中引过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南方萨拉的第三位安追告诉我,足够的疼痛能够让我清醒,以至于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背痛彻心。”
“为什么是静?佳珲。左侧是青,右侧是争。牧笃里牦林在争胜后仰望着一如水洗的青色天空享受永久的安宁。而我没有。”北堂岑偏头搔一搔发际,用手指蘸了茶汤,侧身在地砖上书写“稳的右边不是急,你何曾写过一个对的字?那是丰收时人使用偃子将谷壳和米分开的象形,有了食物就会安稳。定的下面也不是走,那是倒着的足,明白何时应该停下就会安定。牧笃里牦林不是个为杀戮而生的疯子,那只是她为了达成目标而采取的手段,所有人都是你们道路上的殉难,换取平静的牺牲。”
“你问我为什么是静?因为龙马留给你和克里宜尔哈的遗物就是静。你已习得不少中土的文化和处世智慧,应该教给克里宜尔哈。她若是不愿将这份鲜血淋漓的遗宝与人分享,势必会再次招来争夺。今时不同往日,佳珲,你们早已发现了,天上群星璀璨,众神相依,人间也不仅只有两位萨拉安追。烧死龙马的是战火,不是红疣,不是我厄涅,也不是我。那与严寒、饥荒、疫病都一样,是恶神的羽翼和爪牙,它会烧死所有人。”
她们姊妹一直以来的困惑得到解答,佳珲难得如此安静,枕着北堂岑的大腿,在苦思冥想过后感到有些倦怠。如果这会儿打个哈欠,似乎对安巴灵武不太尊重,她着实是个值得尊重的人。凝望她片刻,佳珲还是觉得自己想打哈欠。人不会在危险中打哈欠,这是心弦松懈的表现,只要能想到这一层,或许也没有很不尊重,佳珲干脆还是打了一个。
“你身上好热,要来潮了吗?”佳珲挪了挪手,在她腿根捏捏,意外地很软乎。“别摸我。”北堂岑被她的断掌触碰时觉得很怪,有点膈应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皱着眉拎着她的袖管扯到一边。
“其实你也很有德性与智慧之光,有人这么说过吗?你还有旺盛的生命力。以前不大看得出来,因为一旦上了战场,人属于人的部分就会枯萎。你用口吻扼杀了我的姨姐,我和她的关系一般,她总打我。当时她的血喷溅在你脸上,我看见你并未将那口肉吐出来,而是咽下去了,那一幕始终在我脑海中,我讶于你的凶狠。你知道为什么是我和空猗来吗?因为是她的预言将惨烈的死状引向你的厄涅,她是来填平你的仇恨与怒火的。而我,我深沉地爱慕着空猗,你杀她时,我与达春会跪在你的身前为她求情——我只是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枯萎,就连凋零的地方都逐渐生长回来。”
“我已经没有仇恨和怒火了。”北堂岑说着话,用薄毯裹住她的肩胛,把她往起推了推,“我是个和善的人,不应该受到那样的折磨。我身边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我拒绝沉湎在过去。”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玉兰是我厄涅这辈子见过的唯一的花树,能从冰雪中脱颖而出。只在有夏天的地方才有玉兰,她是为了报答太阳的恩情才开花的,那时所有人都会循着玉兰花的香气,聚集到温暖的地方,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和仇恨。克里宜尔哈是在厄涅团结了所有部族后诞生的,从那时开始,玉兰就代表着友谊——你对克里宜尔哈有误会,她是第一个站出来质疑厄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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