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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极宫。

一座殿宇内,一枚神卵悬浮空中,晶莹玉润,浮光流彩,孔佑等人焦急等候在下面。

忽地“咔嚓”一声,神卵表面碎出轻微裂缝,缝隙逐渐蔓延扩大,一道刺眼赤光射出,突破象魂岭结界,冲紫府、射斗牛,嘹亮凤鸣响彻天宇、声震九霄。

小妖怪盘旋空中,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展开六七丈长的翅膀飞了又飞,威风凛凛,直到过足了瘾才回转羽翮。

落地时手里抓着一片赤色尾羽,刚从蛋壳出来的时候冲太快,不小心掉了一根毛,她的毛可金贵着呢,随手在上面捋一下,用凰火将其淬炼成一把匕首,刀身轻薄,通体暗红。

这把小刀就送给爹爹防身吧,这样不光可以保护他,她也能时刻感应到他在哪里,真是太好了,小妖怪喜滋滋地想。

蛋壳呢,蛋壳也不能扔,也要送给爹爹,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破烂儿,小妖怪全都想送给他。

想到他,小妖怪心头一黯,她在蛋壳里两三个月,他是不是已经娶了新夫人回家?毕竟他那样好色,那样不检点,不着急才怪!

虽然他在祈云心中已经是个十足的色中饿鬼,还薄情寡义,可祈云还是很想很想他,不管大殿中在等她的众人,自顾自打开水幕。

水幕混茫一片,徒有水波流转。

为什么看不到?

莫不是坏掉了?

小祈云发现水幕怎么都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和他之间的纽带突然就断掉了,乍然心弦崩摧,茫然楞住。

“小凰主,神体修复得如何?若无恙,该去修复阵法了。”

大祭司孔佑等人,见祈云站在不远处不理他们,不动弹,本着山不就我我就山的想法,主动询问。

小妖怪稍回过神,振翅就往外面飞,“你们再等我一下!”留下一殿神情各异的妖怪。

祈云如今略一振翅便是数里,翅底生风,转眼就到了崇仁坊的唐府。

熟悉的家门却不是熟悉的样子。

到处白茫茫一片,白得刺眼,白得绝望,白到令人心底生寒。

站在白幡笼罩的家门口,小祈云茫然无措,大脑比飘散漫天的纸钱还要白,空荡荡的。

家里怎么会有人去世的,她要去找爹爹,要去问爹爹,小祈云自欺欺人地想着,不愿面对那个残忍的答案。

她变回三四寸的小小鸟模样,想从院墙飞进去,却遇到一层光波阻拦,被狠狠弹了出来,重重砸到地砖上。

唐府门前来往宾客不断,络绎不绝,一个接一个进去吊唁,无人在乎突然砸到地上的可怜小鸟。

“看那只笨鸟,像是不会飞的样子,硬往墙上撞,哈哈哈哈。”也有路人嘲笑。

小祈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副生机全无的样子,直到被人拎起。

清淮灰头土脸,伤痕累累,衣衫褴褛,拎着祈云靠在墙角坐下。

祈云还是一动不动,眼神呆滞窝在清淮怀里。

“主人还有救……可能有救。”清淮突然开口。

小妖怪暗淡无光的眼眸被希望点燃,眼神逐渐聚焦。

“我要怎样做?”问出这一句,已是泪水涟涟,终于哭出声来。

三四寸的小鸟嚎啕大哭,习惯性地想抹眼泪,短小的翅膀却够不到眼睛,清淮要动手帮她,祈云躲到一边不给他擦,自己变作人形,也蹲坐在墙角,抱着膝盖哭。

“你看这个。”

清淮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只玉盒,其中两种颜色形状各异的药草泡在质地奇特的水里,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散发异香。

“这是我寻来的三种仙药,太极井泉、夜津日草、神吾黄藻,本想以此救治主人,没想到来晚一步。”

难怪他遍体鳞伤,小妖怪急急问道:“这药现在还有用吗?”

清淮摇头,“主人魂魄早已离体,仙药也无济于事,他的藏书中,应该有关于幽冥鬼地的记载,他曾读到并且向我提到过。”

“可我们现在家门都进不去。”说着小祈云又哭起来。

“有人在里面以符咒设阵,取掉符咒即可。”

祈云想了下,说:“那我让人喊阿劭出来。”

“他不会……?”

有张重稷布下的符咒,清淮和小妖怪一样进不去,一直在府外游荡,也不敢像祈云这样喊唐府的人帮忙撤除符咒,此举意味着暴露妖类身份,唐府其他人,他信不过。

“没关系,就算阿劭知道我不是人,也会向着我的。”和爹爹一样。

“大小姐?!你回来了!还有清淮大人。”

“麻烦你帮我喊阿劭出来,我在这里等他。”

“小的这就去。”

小妖怪到门口使唤了一名仆人进去,片刻后唐三脚步匆忙出来。

唐劭心中对小祈云是有怨气的,不清楚父亲与姐姐感情内幕的他,以为祈云是寻常赌气闹别扭,一走就是好多天。

不过从小做惯了姐姐跟屁虫的小少年,埋怨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反而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父亲不在了,他要替父亲保护照顾好这个娇气哭包才行。

“来了怎么不进去?”

“进不去。”

唐劭看了看她和清淮,心下明白几分,将手帕塞到祈云怀里,“别哭了,自己擦。”然后转头进去。

小妖怪和清淮进了门,却被唐勋堵在院内,不让她去看唐大人的遗体。

“你既然出走两三月不愿归家,如今还回来做什么?父亲逝世得这样早,都怪你和老二!他的遗体,你别看了。”

唐勋狠踹一脚唐勘,撂下话来。

威风霸道惯了的小祈云此时却只顾着伤心哭唧唧,一句反驳的话也讲不出来,绞着手指站在原地。唐三眉头蹙起,站在她前面,道:“大哥二哥,不妨借一步说话。”

唐勋是马上要做族长的人,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他面子,更何况家中到处都是前来吊唁的客人,唐劭不愿在父亲葬礼上闹笑话,将哥哥姐姐叫到一处偏厅。

“不让姐姐看父亲遗体,大哥这是在替父亲做决定么?”一合上门,唐三就冷脸质问唐大。

他是张姨娘所出,算来是唐大人的庶子,但唐关不在意什么嫡庶之别,所有孩子一视同仁,全部养在膝下,亲自教导抚养。

唐劭也不会因为是庶出,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从父亲那里得来的爱与教诲,足以让他不惧迂腐之见,坦荡立于天地之间。

唐三最肖其父,尤其这一两年间稍微长大一点,深畏父亲的唐勋唐勘面对他时压力倍增,已经快二十岁的唐勋面对只有十五岁幼弟的质问,说不出话来。

“父亲弥留之际想的念的都是姐姐,就连他回光返照那半日,去的也是碧梧园,大哥却想剥夺姐姐同父亲最后道别的机会,大哥认为,若父亲泉下有知,是怨你还是怨姐姐?”

听得小妖怪哭得更厉害,呜呜咽咽不停。

“再者父亲病重,大哥又在病榻前侍奉过几次?你责备二哥纨绔不学无术,怪姐姐离家出走,你自己呢?

如今不是我们兄弟姐妹内讧的时候,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说罢唐三拉着还在哭的小妖怪离开,去到灵堂。

他平直躺在棺木之中,双手交迭在腹,双鬓斑白,两颊凹陷,因为停灵近十五天,面容已经开始泛青。

那双寒潭一般,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永远闭合,会哄她、训她的薄唇向下紧紧抿住,好似再也不愿口吐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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