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哮喘发作,似乎有一双手攥住施斐然的肺,窒息感蹿上来,以至于他的意识瞬间变模糊。

如果裴映不在,他需要凭着模糊的意志力走回浴室,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找出裤兜里的哮喘喷剂。

但裴映在,面对此刻的窒息、甚至濒死感,他居然有种隐约的安心。

他不知道具体经过多长时间——裴映将喷剂凑过来,结束他的煎熬。

恢复最快的不是呼吸,而是视野。

他闭了闭眼睛,看见裴映抓在书架木板上的手,指节完全失去血色,凸起的血管爬在手背。

使了很大的力——裴映很可能在生气。

他盯着裴映的手,片刻后,那只手落下来,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的头被一个向上的抓力提起来,视线也被迫抬起。

湿透的头发还在滴水,水滴到眼睑上,他眨了一下眼睛,那滴水倏地滑下,在下巴边缘停了停,落到脖子上。

裴映就在这时抬起另一只手,擦他脖子的水。

擦的又慢又重。

疼痛变得十分迟钝,施斐然只察觉到轻微的灼烧。

在裴映收回手后,灼烧感仍然留在皮肤上。

后脑上的抓力也一并消失。

“起来吧。”裴映说。

施斐然撑着地板坐起来。

搓了一把头发,明确头皮是真的在痛,更加确定裴映刚才抓了他的头发。

这种事不当场发作,事后喊着“你抓我头发干嘛”,然后跳起来还手,太不合时宜。

他瞥了眼书架上的绿色玻璃瓶,不记得自己怎么把它放回原位的。

他裹着浴巾在沙发上缓着,喝光了一杯裴映倒给他的温水。

将水杯放回茶几上,起身,回到客卧,穿上衣服。

裴映像个没事儿人,表情平静地看了看他,继续背对着他整理书架。

施斐然衣冠整齐地坐回沙发上:“莫琳是你叫走的?”

裴映一边用眼镜布擦拭玻璃瓶,一边回答道:“我只是跟莫先生提及,留学时和他女儿相识。”

施斐然注视着裴映手中的绿色玻璃瓶,想起那幅让裴映名声大噪的《斐然》。

——现在已经进入国际知名美术馆成为收藏品的画。

那并不是裴映想象中的他,他终于想起了那是哪一天,哪个时刻。

离学校不远的广场,当地人在跳弗拉明戈,他跟着蹭音乐蹭舞。

音乐停止,广场上的人群刚散,他冲进一家面包店,空调唰地吹凉满身的汗,挂在门上的风铃声荡漾,裴映被风铃声唤得回了头,看到他。

店员装好蜗牛面包,递向裴映,裴映接过面包,打开自己的钱包皱了皱眉,最后又将面包还给店员,只要了一杯免费的水。

施斐然买下了那个蜗牛面包。

路过裴映的桌子,将它放在裴映面前。

他看见裴映胸口的校徽,不等对方开口拒绝,便直接坐在裴映旁边:“我认识你,我们一起上过课。”

裴映终于舍得放下那个绿色玻璃瓶。

七年前,裴映,ok?”

方哲视线迟钝地移动着,移到施斐然脸上,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小幅度点了点头。

接着,他扶住玻璃墙借力,慢腾腾站起来。

方哲光着身体,他几分钟前脱掉的衣服已经沾上了呕吐物。

“去洗个澡,”施斐然说,“找件裴映的衣服给你穿。”

“为什么?”裴映问。

施斐然:“你希望方哲穿一整套不合身的西装回家吗?”

“……”

裴映抿了抿嘴,他神经紧张,有点反应过度。

“叮铃——”

门铃在这时响了一声。

裴映还没反应过来,敲门声骤然密集响起。

透过有隔音作用的门,一句音量颇小的话传进屋:“开门!警察!”

警察。

越拖延越可疑。

裴映看了看地上铺开的防水布,径直走向房门,伸手拉开防盗门。

门外站着两个中年民警,民警身后还有几个身穿工作服的物业人员。

“对面楼报警,说听见你们家总喊,喊得特别惨,”民警走进来,瞄了眼窗帘,“窗帘还拉着,你们搞什么呢?”

失策。

虽然楼上楼下没住人,但桃源里毕竟是个人住的地方。

此时此刻,房屋正中央还站着没穿衣服的方哲,而且方哲额头还有一道明显创口。

“这怎么回事!”民警看见方哲,手立即伸向腰后。

裴映和施斐然回过头看方哲,同时屏住呼吸等方哲回答——

“吵架。”方哲看着警察说,“我跟我男朋友吵架。”

裴映赶到衣帽间摘了一条没穿过的松紧腰沙滩裤,出来将它递给方哲。

方哲穿上裤子。

“吵架光着身子吵?”民警质问。

不能说在屋里玩3p,不然他们三个人都会因为聚众淫乱之类的罪名被逮捕——裴映想。

“我脱衣服是因为喝醉,正好吐了。”方哲道。

民警:“谁是房主?”

“我。”裴映说。

民警又看向施斐然:“你是谁?”

“他是小三。”方哲抢话。

“我是小三?”施斐然看着方哲,伸手一把拽过裴映,“这是我男朋友,谁他妈是小三?”

方哲梗起脖子:“这是我们家,我男人买的房子,我们明天还要去山里徒步,搭帐篷的东西都买好了,他根本就不想再见你,你还不要脸找上门!”

施斐然作势要冲上去揍方哲。

“好了好了不要动手!”另一名民警分别向两边摆摆手。

方哲扭过头,蹲下来,熟练地摆弄客厅里的防水布和绳索,仿佛他之前真是在家里搭帐篷,然后突然被小三找上门。

民警:“这个淋浴间为什么摆在道中央?”

“不是淋浴间,是宠物房。”裴映走到飘窗,摘掉玻璃缸盖子,掐着金渐层腋下那一段身体将它提到民警面前。

“有饲养证,您要不要看?”

民警一脸“好害怕好恶心”的表情直接退到门口,随便训了两句,和物业的人一起离开了。

关门声响起。

方哲扔掉手里拼装出来的帐篷支架,抬头看向裴映:“浴室在哪儿?”

金渐层在裴映怀里四只蹼一起蹬,尾巴来回甩。

施斐然从他怀里抱走这只蜥蜴,裴映腾出手,为方哲指了浴室的方向。

等待方哲洗完澡的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金渐层没有跑开,乖乖地匍匐在地板上。

施斐然伸出手,抚摸它的头。

这是他第一次摸蜥蜴,蜥蜴的身体比他的体温低很多,中间那一排刺是软的,摸上去像没长熟的玫瑰花刺。

天还没亮。

方哲从浴室走出来,穿上裴映提前备好的衣服。

施斐然抬头看他,温声问道:“我没有做过对你不好的事,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我讨厌你。”方哲说,“你感染艾滋病病毒一蹶不振,我妈就不会嫌我哥不是最好的。”

施斐然说不出话。

有施鸿珠玉在前,方哲方理的母亲有多么扭曲,他可以大胆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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