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照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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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俊便心口发烫,身下亦是热得厉害。
这种时候,他是想独处的。
可也就是这种时候,他那平日拴都拴不住的儿子硬是赖着不走,就好像骂多了之后,他的父亲就会为他出头,把那个碍眼的弟子从他那契约者面前赶走。
青言倒是真想把洛水从青俊的契约者身边抢走,若是能从闻朝那处抢来,直接收作弟子,更是再好不过……可也只是想想罢了,这种话如何是能说的?
他闷声不吭的态度进一步纵容了青俊。
是以年夜这日,青言本已备好了果蔬香炭,却也堵不住青俊这张嘴。待得白微上门送礼之时,青俊还在抱怨。
青言自然不愿心上人在旁观者面前被贬低,半打发、半驱赶地让青俊去库中寻副棋盘来。
白微倒没说什么,只是含笑着打量了青言一番,不掩目中审视之意。
青言心下微有不耐:“可是有何不妥?”
白微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还有你这处,好似有了些变化。”
青言眉目淡淡,也不接话。
白微向来是个不愿冷场的,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听我那弟子凤鸣儿说,近日颇得了前辈不少指点。当初你说不愿,不想还是热心,我这做师傅的自然要来谢你。”
青言“唔”了一声,也不解释。
白微又说:“今次我给前辈送来了三个新作的挂剑草垫子,听说前辈似对此物情有独钟。说到铺垫之物,我还送来了天丝织的宝锦若干,此物最是柔软。”
青言收了,也不言谢。
白微还想说什么,恰巧青俊取了棋子回来,风风火火地冲到两人面前,目光闪闪地趴在一旁,显是等这些日子憋得厉害,想要寻些热闹。哪怕是他完全不爱看的下棋,亦可勉强一观。
白微接过布好,不再说什么。待得落了数十子,方才瞧了眼昏昏欲睡的青俊,漫不经心地问起:“听说我那徒儿凤鸣儿同闻朝的弟子——我记得是叫洛水,处得还算不错,近日也多得你的看顾。”
青言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仍旧在棋盘上,可是青俊却来了精神——这个人他如何不熟?他最熟了!他天天瞧着她,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可他刚要张口,便觉屁股刺疼,这一下针扎似的,突然极了。
他“嗷”地一声就哭出了声来。
“俊儿,可是身体有何不适?”他父亲半分起伏也无地说着关切的话语,目光却是凉飕飕的。
青俊直觉哪里不对,却又拐不过那个弯来——他不过想同人聊会儿天怎么了?天玄掌门素来是个亲善的人,在他面前抱怨几句又怎么了?
白微亦露出关切之色:“若真有不适,不如去漱玉峰瞧上一瞧。”
青俊怕他爹,更怕漱玉峰那些针扎火燎的粗暴手段。有次他换鳞出了点毛病,那个碧眼的老头居然要拿凿子和锤子给他强治。
青俊:“没事没事,方才跑得快了,有些崴脚——我、我先去休息了。”说罢唯恐跑慢了还要被扎,立时溜得没影了。
剩下的两人安静对弈,一直到天明亦未有太多闲聊。
待得残夜将近,白微起身道别,感慨道:“这般相处……倒是许久未有了。”
青言收拾棋盘,只道:“你的耐心亦是更胜从前。”
白微笑笑:“若无耐心,如何能守得住天玄?”
青言手顿了顿,许久未再说话。
……
此时此刻,跨过万千重山,于东疆遥远的另一端,几个少年人自是不知道自己成了远方亲友心心念念、歆羡不已的对象。
明月楼不愧是仙家富庶之地。最是一年热闹的时候,其灯火煌煌、人烟喧嚣亦是到了顶盛。
坊街交错间,人头攒动,入目尽是金玉满堂,沿街成串的明珠垂挂如果实,光华熠熠更胜白日。水道纵横之处,亦是宝光湛湛,随处可见用灵宝直接锻作的浮灯在水面上游曳——仙鹤清鸣,鱼龙腾跃,莫说是栩栩如生,既是灵宝,实与活物一般无二。由是旱道也好,水路也罢,皆是华彩流溢,于长天之上汇聚盘旋在一处,远远望去,便真好似万千天河汇聚。
洛水三人前些日子已经来过,可今夜再来,更觉震撼。一时之间只觉哪里都好看,又好似哪里都不够看。
几人被这热闹景象吸引,短暂地忘却烦忧,像是失了言语一般,只拼命仰着脖子屏息张望。
待得稍稍回神,洛水“哇”了一声,卫寄云亦是“哇”了一声。
两人哇完相视一眼,洛水只觉羞赧,说你这人为何有样学样,卫寄云噗嗤笑出声来,于是洛水也跟着笑了,再瞧对方只觉亲近许多。
凤鸣儿在一旁瞧着两人,不由抿唇微笑。可笑着笑着,她想起了什么,眸中黯然。再看前面热热闹闹的两人,却生出一种“月如故,人换新”的恍惚。
她年少很是被家中磋磨了一番,少有伤春悲秋之叹,只觉如此情绪并无用处,待得踏入仙途之后,一心修炼,更是如此。
可这番下山后,她不知为何心绪几度起伏,此间更是生出了世事无常的感应来。其实这般感触于她修炼有益,只是她到底年轻,一时再难悟得更深,眼下只觉心头彷徨酸涩。
洛水注意到了凤鸣儿情绪不对。
她想了想,支使卫寄云去给她们买些酥酪糖人,说晚些会送他自己编的络子作为回礼。卫寄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微红,眼神亦是亮极了,十分干脆就应了下来,颠颠地跑去寻找铺子。
待得少年跑得看不见影子,洛水方才慢慢地朝凤鸣儿走了过去。
她其实不是很清楚,为何师姐这几日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只隐约猜到或许同奉茶的姐姐遭了妖怪有关。
她也不清楚,为何素来冷淡的师姐哪怕心情不好,对她也还是多有照顾。
她只知道,这一刻,她想陪陪她——纵使这样的陪伴,其实带着某种目的,但她确实是想的。
光华流溢的江水之畔,青衫的少女听见了好友的轻唤,侧目去瞧,便撞进了一双盈盈笑眼之中。
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凤鸣儿是好奇的,亦是感慨的。两日前的那个傍晚,她的师妹还在他们的面前哭得停不下来,但在这一刻,却好似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不是那种强作笑颜的恢复,而是那种悲伤的情绪确实已经消失了。
——不染离愁。
她所学不多,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词。
灯火辉映间,她师妹的笑容已然灿然如初,眼中半分阴霾也无——相比之下,她自诩早已看透“亲缘”二字,然不过下山一趟,经历了些事,却依旧心有彷徨。
如今看来,她的师妹反倒比她更加清静自在……吗?
凤鸣儿想到了很多,亦有许多困惑。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又还有什么不曾抓住。
胡思乱想间,让她困惑的小师妹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并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笑了笑便在岸边坐下,安静地望着光华满溢的水面。
凤鸣儿站了一会儿,也慢慢坐了下来。
两人皆是静默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师妹闷闷开了口。
她说:“师姐,我……早先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实在是……对不起。”
凤鸣儿惊讶,转头去看,却见少女垂眸盯着面前,唇角紧抿。
凤鸣儿向来不太会安慰人,沉默了半晌,道:“我听说……那妖怪本就是六邪之一,你能无事已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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